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种文化叫“养生”,儒释道三教针对“养生”发过的论述浩若烟海。三教还算殊途同归,认为“养”即保养、调养之意,“生”即生命、生存之意,养生的目的是让我们拥有一个好身体和健康的心灵——归根结底,养生就是养心。
《吕氏春秋?贵生》中说:“圣人认为天下所有事中,没有比生命更宝贵的。如何保护我们的生命呢?这就需要去我们生命主宰的耳朵、眼睛、鼻子和嘴上用功。耳朵虽然想听悦耳的声音,眼睛虽然想看好看的东西,鼻子虽然想闻芬芳的香气,嘴巴虽然想吃美味的食物,但如果对于生命有害就该用心制止。对于这四种器官来说不愿接受的事物,但只要对生命有利,就该去做。由此看来,耳朵、眼睛、鼻子和嘴,不能擅自行动,必须有所制约。这就像担任官职一样,不允许随意行事,必须有所制约。这是珍重生命的方法。”
这个“制约”就是克己。王阳明说:“人需要有为自己着想的心方能克己,能够克己,就能成就自己。”
有个叫萧惠的弟子问:“自私很难克去,该怎么办呢?”
王阳明说:“让我替你克去自私。”
萧惠很沮丧也很疑惑:“我的确有为自己着想的心,可就是不能克己!”
王阳明循序渐进道:“你不妨先谈谈你为自己的心是怎样的。”
萧惠被问住了,许久才说:“我也一心要做个身心健康的人,便自我感觉很有一些为自己的心。如今想来,也只是一个空有躯壳的我,并非真实的自我。”
王阳明说:“真正的我怎能离开身体?只是你也不曾为那空有躯壳的我,你所说的躯壳的我,岂不是指耳、目、口、鼻、四肢吗?”
萧惠说:“正是为了这些。眼睛爱看美色,耳朵爱听美声,嘴巴爱吃美味,四肢爱享受安逸,我无法制约他们,自然不能克己。”
王阳明说:“美色使人目盲,美声使人耳聋,美味使人口伤,放纵令人发狂,所有这些,对你的耳目口鼻和四肢都有损害,怎么会有益于你的耳目口鼻和四肢呢?如果真的是为了耳目口鼻和四肢,就要考虑耳朵当听什么,眼睛当看什么,嘴巴当说什么,四肢当做什么。只有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才能实现耳目口鼻和四肢的功能,这才真正是为了自己的耳目口鼻和四肢。此时,并非你的耳目口鼻和四肢自动不看、不听、不说、不动,这必须是你的心在起作用。其中视、听、言、动就是你的心。你心的视、听、言、动通过你的眼、耳、口、四肢来实现。如果你的心不存在,就没有你的耳目口鼻。所谓的心,并非专指那一团血肉。如果心专指那团血肉,现在有个人死去了,那团血肉仍在,但为什么不能视、听、言、动呢?
“所谓的真正的心,是那能使你视、听、言、动的‘性’,亦即天理。有了这个性,才有了这性的生生不息之理,也就是仁。性的生生之理,显现在眼时便能看,显现在耳时便能听,显现在口时便能说,显现在四肢便能动,这些都是天理在起作用。因为天理主宰着人的身体,所以又叫心。这心的本体,本来只是一个天理,原本无非礼存在。这就是你真实的自我,它是人的肉体的主宰。如果没有真我,也就没有肉体。确属有了它就生,没有它就死。你若真为了那个肉体的自我,必须依靠这个真我,就需要常存这个真我的本体。做到戒慎于不视,恐惧于不闻,害怕对这个真我的本体有一丝损伤。稍有丝毫的非礼萌生,有如刀剜针刺,不堪忍受,必须扔了刀、拔掉针。如此方是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你现在正是认贼为子,反而说什么有为自己的心,但为何不能克己呢?”
萧惠至为感动。
恰巧有位弟子捂着一只眼来找王阳明。他忧伤地对王阳明说:“我的眼睛坏了,现在心情异常糟糕,这可怎么办?”
王阳明脱口而出:“你呀,真是贵目贱心。”
这个回答就不仅是养生问题了,它是心学的精髓:关注心,如果心正了,良知光明,那外在的一切困难就都不是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