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止步,没回头,却不怒。

对弟弟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小子从小就混,每次直呼张超,那必定是刘琴哭了,当弟弟要保护姐姐了。

以前和刘琴交往结婚时,两口子少不了吵架,这小子每次一放学回来看到吵架了,扔下书包跑来,不分青红皂白,先把张超骂一顿,几次还抡袖子要干仗,结果知道是刘琴被微商骗了几千块,那也不骂,要好好说,不许骂琴姐姐。

很疼琴姐姐的。

张超每次都哭笑不得。

因为林灿孤儿,和张超不是亲兄弟,但是张超待林灿如亲弟弟,救过命的那种。

长兄为父,长嫂就为母。

所以,很护刘琴,见不得刘琴掉眼泪。

这点张超很喜欢,因为至少多一个人爱刘琴,是不会改变的。

当然,随着林灿慢慢长大成熟,自然也懂事了,也没以前那么莽撞了,两口子吵架,后来都是劝。

今天是再一次耍横了。

因为琴姐姐哭得那么伤心,当弟弟心里难受。

这就是恩情,这就是报恩。

张超给学校那些坏学生打招呼——这是我弟弟,别欺负我弟弟老实人,谁欺负,我弄谁!

他父母死后,太小,没钱,那时候是张超和刘琴交往的甜蜜期,一束花变成一朵花,剩下的钱给弟弟报辅导班——因为林叔叔死前希望你能成才,你终究是要一个人扛起你的人生,你多读书,以后成才了,叔叔阿姨在泉下知道了,也会放心。

那时候张超在贴地板砖,每天蹲在地上,很累。

但是到了高三的时候,林灿在县城住校,有多时间林灿说学校的饭不好吃。

刘琴就每天在抖音上看青少年营养食谱,每天下午打电话给贴地板砖的张超,让他每天回来的时候,在校门口等一下,接林灿回来吃饭。

这对姐姐和哥哥,林灿这辈子都还不完恩情的,没有他们,自己指不定在学校就走上歧途,成为该溜子,因为孤儿很容易走上这条不归路,没爹疼没妈爱。

是哥哥姐姐给了林灿家的温暖。

所以,林灿这两天真的很为难。

他是最没资格说说哥哥姐姐谁对谁错的。

当然也可以因为自己现在有钱了,林公子了,你张超是谁,你刘琴是谁?老子都不认识了,你们当年帮了,我还给你们就是了,多少钱,开个口。

林灿重情义,他不是那种人,这就是哥哥姐姐,这辈子都改变不了,也还不清。

因为他们都是在至暗时刻出现的一束叫——家的光。

不过!

现在林灿又混了。

哪里受得了我琴姐姐哭这样惨。

每次耍横都不会叫超哥,都是直接喊——张超!

唉……

张超对这个弟弟也是脑壳痛。

当然张超有今天,真不靠林灿。

正如以前来云川卖保险一样,靠老同学介绍去了王温婉的公司,随后才知道和林灿认识,干了一段时间,业绩不错,为了赚大钱,去了王博伦的公司。

那时候林灿还不认识王博伦,都是后来和四小只去自驾游路过宜春遇到王博伦才认识的。

张超在王博伦的公司干得很好,受到了王博伦的赏识,才有了今天,王博伦是公私分明一个人。

张超当初说过:不希望靠弟弟。

即便上后来买房子,差点钱,也是林灿非要借给张超,说收利息,先买下来,要不然涨价了,这样张超才收的,后来赚钱了立马还给了林灿。

张超爱面子,弟弟可以靠我,我不靠弟弟。

做保险的时候,那么累,没多少工资,四小只来了,一人800红包。

后来见到其他弟媳都给红包。

唯一一个王温婉没给,因为不敢给,关系没挑明,还是他前上司。

其实,有张超这样的哥哥,真的是福气。

……

大雨中。

张超没回头,因为脸上都是泪,是夫妻缘尽的泪水。

林灿搂着被雨淋湿的刘琴,望着张超的背影。

林灿也很难受,真的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他认为的至亲哥哥姐姐闹出仇人的份上。

这一波,林灿占琴姐姐了。

受不了琴姐姐哭那么惨。

“没听到吗,把浩浩还给琴姐姐!”

林灿才不管你们抚养权什么的,他耍横了。

这时候只有耍横,你不耍横,不行的。

呼~~~

张超昂起头,深呼吸,擦了擦眼睛的泪水,抱着浩浩,转过身,看着大雨中,雨伞下的弟弟和姐姐。

往昔也曾有这样的画面,只不过是一把伞,三个人,张超、刘琴、林灿。

因为那时候穷,下大雨,一把小伞,三人挤在一起,从村口田埂跑回家。

“妈妈~”

浩浩挣脱张超的怀抱,亦或许,是张超看到刘琴哭得撕心裂肺,松开的手。

“妈妈~”

浩浩跑了几步,摔在泥泞里。

“浩浩。”

刘琴跌跌撞撞上去抱起儿子。

昔日的婆婆公公看到这一幕,实在是心痛。

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们都是朴实的农民,没心眼的,只希望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林灿举着伞为母子俩撑伞。

张超站在门口,沉默片刻,他和很多人暴富后一样膨胀过,也失去过,他已经不求刘琴原谅自己了,因为世界没有后悔药。

张超开口:“刘琴,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但是不能回韩国成为韩国籍的,如果你要他入韩国籍,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

“只要你把孩子给我,不要入韩国籍,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刘琴紧紧的抱着儿子,哭着朝张超求情。

张超昂起头,不让眼泪滚下。

他是爱刘琴的,这个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实在是忍不下心对这位女人狠心的。

不仅仅是林灿看到她哭那么伤心耍横,就连张超看到刘琴哭,都心痛。

每个人向往拆迁暴富。

张超和刘琴正如很多拆迁家庭一样,可是拆掉的不只是房子,还是一个幸福的家。

最美好的记忆永远停在阳光村,那个不算富裕,每天很累回到家,看到刘琴的最美时光。

当初张超问——婚姻究竟给男人带来了什么?

他现在有答案了——幸福的家。

幸福的家,是他毁掉的,他需要自我赎罪。

此时。

一辆出租车停下了,所有人回头,车上下来一个撑伞的女人。

田薇。

她走了进来,走到刘琴面前,摸摸浩浩。

“超哥一直很爱你和儿子,经常在梦里惊醒,都以为你和儿子在国外过得不好。”

田薇一笑,继续道:“我问过超哥,如果能重来你怎么选,他说希望一直停留在阳光村,就守着刘琴和儿子身边,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是最大的财富。”

田薇自嘲的一笑:“或许是因为我吧,如果没有我出现,你们还是会在首尔相见,你们就不会闹出这样,你们会破镜重圆,一家人重新生活在一起,我相信会是那样。”

说完,田薇转过身朝张超露出一抹含泪的笑意。

“谢谢你张超,给我短暂美好的时光,我很幸福,梦醒了,我该走了。”

深鞠一躬,昂起头泪洒,伸手要摘订婚戒指。

撕……

哟哟哟。

林灿慌了,这一波真的慌了。

这位可是我幼熙姐的表姐,她要是回老家了,我下次去大理还不得被田翠花和苗幼熙绑起打死。

林灿心说今天这家人怎么那么狗血啊!也没办法,也一扯到儿子,感情这些事就这样。

“别——”

林灿按住田薇的手,不让她摘戒指,看向张超:“喂!张超你愣着干嘛,你脑子瓦特了?”

张超走了下来,一把将田薇拉到身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你搞什么名堂?戒指戴好,你也不是谁的替代品,你就是我未婚妻,知道吗?”

这是男人的承诺。

张超扭头看向刘琴。

“刘琴,我以前的确对不起你,怪我把成长给你,把未来给了田薇。”

刘琴抱着儿子,看着张超搂着身边的新女主人,眼眶泛红。

有句话叫做——有缘无分。

大概就是这样了。

张超看向她怀中的浩浩:“感谢你在韩国这一年里,让他知道他记住他爸爸的样貌,记住他爸爸叫张超,这我就知足了。”

呵、又自嘲笑了笑,看向林灿:“阿灿见不得你哭,一哭就像以前小时候一样吼我名字,阿灿以前就说了,不管琴姐姐做错了什么,我都不应该让琴姐姐哭,我当时答应过林灿,我这次失信了,让你哭了。”

张超是不气林灿的,他就那样,一看到刘琴哭,就喊张超,还是命令式的。

这点张超很喜欢,因为至少多一个人爱刘琴,是不会改变的——所以现在自己没资格再爱刘琴了,只有当弟弟爱姐姐了,张超在心里很欣慰。

张超昂起头深呼吸,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片刻后,释然了。

“记住爸爸叫张超就够了,呵、我……放弃抚养权了吧。”

张超转身,独自回了别墅,上楼关上书房,撕心裂肺的哭。

刘琴转身抱着孩子,双膝跪地,跪在大雨中,跪在昔日婆婆公公面前。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会给出个最完美的解决方案,爸,妈。”

两老扶起刘琴,自己眼泪都含着泪,却擦拭刘琴的眼泪:“只要你别再让浩浩不和我们见面,我们都能接受。”

“不会了,我不会了。”

刘琴一直摇头,眼泪挥洒。

“去吧,阿灿,照顾好你姐姐。”

“嗯。”

林灿扶着刘琴上了车,出发回博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