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出现了一个女孩,扎着两根长长的麻花辫,用一口他很陌生的方言,反复的对他说,“我会等你的,一定会等你!”

他努力想看清楚对方的脸,她却身处一团迷雾之中,怎么都看不清。

夏雷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

这些年他做过各种奇奇怪怪的梦,但是都很模糊,醒来后,他每次想努力回想起什么,就会脑袋疼。

他在港城看过很多大夫,母亲也经常给他讲以前的事,他对母亲和曾经年少时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那些记忆不知是母亲灌输给他的,还是真实存在于自己脑子里的。

关于他下乡去兵团的那段记忆,他是真的毫无印象。

因为母亲也不知道他在兵团的生活,没办法给他讲述,这么多年,他也未见过兵团里的任何人。

无人帮他唤醒那段记忆。

他记得刚受伤被救回来苏醒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一件什么事情没办,心总是悬着。

后来,治疗,无休止的治疗………

昏迷,一次一次的昏迷……

逐渐的,他完全丧失了自我,什么感觉都消失了。

对他来讲,到港城后,才是他人生的起点。

但是在梦里,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每次做完梦,第2天他一努力回忆,脑袋会特别疼。

母亲跟大夫都说,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过好当下的生活就好。

身体的各种伤痛,病症折磨着他,无休止的治疗,复健,无瑕顾及其他。

昨晚的梦,让他再次感到头疼欲裂。

那个模糊不清的女孩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真实。

真实到他在梦里的情绪也充满了离别的哀伤。

或许,梦里的女孩,跟他母亲说的他睡梦中喊过的英子是同一个人?

他这次之所以愿意跟母亲回来,就是想找回那段缺失的记忆。

以前伤痛严重,什么都想不起的时候,他无欲无求,跟木偶一般,完全是看在老母亲的份上,苟活。

后来在老母亲的努力下,对年少时使的生活有了些许模糊的记忆。

再到后来脑子里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梦。

他想把那些梦都串起来,他想知道,曾经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拥有完整的人生记忆。

夏雷平躺在**,一手捂着发痛的脑袋,夏海的话又在脑海中回**......

或许,二十年前在西和县,真的有个姑娘在等他?

因为这个认知,他的心脏狠狠的一颤!

………

林夏一早起来,顶着一对肿胀的眼睛,去找了刘桂英。

大清早的,刘桂英一开门,看到她的脸色如此憔悴,吓了一跳。

“夏夏,你怎么了?跟家河吵架了?”

林夏啥都没说,一把扑进了刘桂英的怀里又开始哭泣。

“到底咋了呀?”刘桂英吓得不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别哭了,快告诉我怎么了?”

“妈,我见到我爸了,他好可怜,腿瘸了不说,什么都不记得,真的好可怜。”

听林夏已经见过夏雷,刘桂英的身躯一僵,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

“妈,你不要逃避了,咱们帮他找回记忆行吗?”

林夏看着她,语气带着恳求,“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想让你积极配合,单纯的帮帮他,让他记起以前的事,至少让他知道,自己曾经是个多么伟大的英雄啊,让他重拾骄傲,行不行?”

林夏的面容满是忧伤,语气真挚,刘桂英不忍拒绝,许久,应声,“好。”

“谢谢妈。”林夏抹了把眼泪,破涕为笑。

林艳刚起床,看到她姐跟她妈妈在哭,她刚才大概也听到了一些她们的说话内容。

她知道,她姐姐的父亲回来了。

她之前内心还会有担心和失落,自从上次听她姐说了那些话后,她便释然了。

她马上成年了,要独立起来。、

妈妈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不管她如何选择,都是她的权利。

林艳朝林夏问道,“姐,店门开了吗?”

林夏走过来开口,“你把钥匙拿上去开吧,今天一天的任务就是学画眉,纸和眉笔都在抽屉里,你好好学,等王师傅跟春芳上班,你跟他们说一声,我早上有事,就不去店里了,如果有做头发做脸的,让下午再过来。”

“好。”

林艳没有多问,也不打扰他们,收拾妥当去了店里。

母女二人进了屋,林夏朝刘桂英说道,“妈,我奶奶跟我姑姑想见见你。”

刘桂英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啥时候?”

“你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越快越好。”

刘桂英犹豫之际,林夏直接提议,“就现在吧,你一犹豫肯定又变卦。”

刘桂英迟疑了片刻,只得点头,“那就听你的吧。”

林夏让刘桂英回屋去收拾一下,她去胡同口小卖部给夏海打电话。

等她回来,就见刘桂英站在院子里打转,“夏夏,我见她们合适吗?”

“妈,这事你别想得太复杂,我都跟他们见面了,我是你生的,人家无论如何都得想见见你,就是想感谢一下你。”

林夏一番话,算是打消了刘桂英的顾虑,“那行吧。”

“夏老板说,他母亲跟姐姐希望能来你这边见面。”

“啊,来家里啊?”刘桂英下意识的环顾了一圈租的小院,面露难色。

林夏解释,“是这样的,夏海他们小的时候,就住在后场街,后来房子卖掉了,老太太比较怀念这里,想借此机会到这边来转转。”

刘桂英点头,“那行吧,那我赶紧去收拾屋子。”

这几天刘桂英没事干,家里被她打扫的非常干净,院子里连一片树叶子都没有,但她还是舀了水,掏了抹布,重新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林夏就坐在那,看着刘桂英勤快又沉默的干活。

“妈,你怎么不问问我爸现在变成啥样了啊?”

刘桂英头拿着鸡毛掸子弹着并不存在的灰,克制着自己的真实情绪,语气淡漠,“他以前的样子我都没印象了,问现在有啥用?”

“他不来吧?”许久,她还是没忍住,状似随意的问。

林夏回道,“应该不来,他到现在还想不起来一点以前的事,我奶奶怕刺激到他,没有告诉他我们跟他的关系。”

昨天夏海的试探,夏雷那边几乎波澜不惊。

“他这么多年都没恢复记忆,以后可能也比较难吧?”

刘桂英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带点失落的情绪。

他如果恢复不了记忆,就永远都不可能想起她。

永远不会记得他曾经对一个女孩做过的承诺。

永远不可能知道,她为了给他留个后,遭受的苦难。

刘桂英突然鼻子一酸,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刘桂英打扫完屋子,人还没到,她焦虑的坐不住,“夏夏,我去打扫一下厨房。”

“妈,你坐着吧,谁跑家里去参观你的厨房啊?”

林夏没让她逃避,硬拉着她坐下。

她替刘桂英揽了下耳边的头发,笑道,“妈,你放轻松点啊,你这阵仗搞得跟丑媳妇见公婆似的。”

林夏一句话,倒把刘桂英整害羞了。

不自在的别开了脸。

就在这时,有人敲大门。

“人可能到了。”林夏站起了身,“我去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