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

罗标站起打破沉寂,态度坚决:“妹妹快把钱收起来,我们不可能拿你的钱。”

杨金花捂着嘴,眼泪刷刷地流:“妹妹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快收起来,我们不可能要的。”

罗会计又站起来了,有些呆呆的:“你每天都吃杂粮,每个月就你没汇款,听史红梅说,你爹妈早就不要你了......”

“咋可能有这么多钱呢?有这么多钱,你咋不像苏珍珍那样,天天吃红肠呢?”

他媳妇也大滴大滴流眼泪,给丈夫一脚:“你给我闭嘴!”

姜宴神情严肃:“村长,我不是拿钱给你,我是借钱给金哥治病,你们以后还我就是了,难道一千块钱,你家一辈子都还不出来?”

“现在推来推去耽误了孩子的病情,那就是你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过错了。”

罗标眼眶红了,嘴角不停抽搐,双手接过钱,就像捧着天降圣物,千言万语只归为一句实在话:“我给你写借条。”

姜宴忙摆手:“我愿意借钱给您,是因为我绝对相信您的人品,借条不用写了。”

保管这么多钱的借条照样是件麻烦事。

姜宴走出罗家,只感觉一身轻。

她用定时炸弹做了件善事,所以,上天一定会让黎叔帮她找到爸妈。

希望上天也会保佑那个男人,甩掉她的这个定时炸弹,从此人生顺风顺水。

罗家,罗标收拾着行装:“我明天先去镇上汇款,然后看能不能绕路去县里?给大家带盐巴回来,顺路也到处访访有没有盖房子的活?妹妹的钱能还一点是一点。”

罗会计点点头:“叔你只管放心去。”

罗标一声打断:“放心个屁!不是我打电话回来说,你会送史红梅去派出所?马大强家两口子就只有朝死里整,被他们几滴猫尿你就手软,让妹妹受了多少气?”

“对不起叔。”罗会计低下头抹眼泪。

杨金花看不下去:“大侄子就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不是你要出去挣钱,他会赶鸭子上架?再说马大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收拾得下来的。”

“要怪就怪那个苏珍珍,小小年纪心咋能毒成这样?这些针对妹妹的事,我敢肯定都是她在背后唆使的!可她叔叔又打了几次电话来说要照顾,就算你在也搞不定。”

罗标静静听着,放下手里衣服坐到椅子上,沉默半晌,一字一句道:“我不在,也能让他们狗咬狗!金花,你明天上工跟大家好好吹牛......”

女人们上工一得空就喜欢聚在一起聊东家长西家短,这天也一样。

就马大强媳妇跑到众人背后缩着,就怕大家又问她男人和史红梅的事,诸如:“那天人人都看到了,你男人在史知青身上攒劲得很,他在你身上有没有这样攒劲过?”

“史知青要是怀了你老马家的种,生下来你养不养?不养你就太过分了,大人造孽,关孩子什么事?”

躲起来就能听不一样的话:“金花,是不是苏知青要搬回你家住?她挨你说了没有?”

马大强媳妇身体仍躬成一坨,巴不得成块泥巴谁也看不到她,耳朵却瞬间竖直。

没完成任务,苏小婆娘天天嚷着要走,一点不体谅在破庙发生了那档子事,他男人作为受害者,也遭受了最痛的处罚:扣工分。

而且在完成历次任务过程中,她和马大强都受了伤,挣扎着残躯能挣几个工分?

小婆娘这时候走,没了红肠,没了每月十五块的生活费,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但他们仍心存侥幸:小婆娘上次是被罗家撵出来的,也不是她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现在就看看杨金花是什么态度了?

杨金花正跟人说其他,听问随口答:“昨天就挨我说了,但她之前住的地方我们收拾出来要给老二当婚房,得重新腾房间,只有请她等几天了。”

马大强媳妇心一沉,有人已嘻嘻笑:“不是说她上次在你家甩脸子,村长都说再不准她踏进你家门?怎么现在又同意她回来了?”

杨金花呵一声:“她何止甩脸子?吃不顺心直接摔筷子。是她自己觉得我们侍候不好要走的,我家老罗可不敢说那话。”

“啧啧,你家老罗什么话不敢说?还有你金花,可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侍候人的主!”

杨金花笑起来:“你说的没错,只是你想想,除了她,还有谁能红肠、麦乳精、大白兔奶糖见天拿出来?”

“对啊!”有人一拍大腿,“每月还有十五块钱生活费,她爸妈还能把家里孩子弄去吃商品粮,别说甩脸子摔筷子,就是打我,我也愿意。”

马大强媳妇也想拍大腿。

对,没这些好处,她怎么可能忍得了,那小婆娘比毛房还臭万倍的烂脾气?

“不就是这理?”杨金花拍拍手,“等着她这次回来我家,我会吸取上次教训好好侍候,保管她再不会走了。”

马大强媳妇气得想把手里铲子丢了,又听有人道:“那也不一定,我听苏知青自己说,她打小家里就有保姆,你难道还能做得比保姆好?”

杨金花不禁叹气:“你说的也是。”

有人支招:“嗨,想留住她,也不一定要你侍候好她,换个人嘛,比如说你家老二,嘿嘿,等生米煮成熟饭,看她还怎么走?”

马大强媳妇嘴一撇。

呵,跟她想法一样的人多着呢。

杨金花笑起来:“别逗了,我家老二说着对象了,就算没说着,也不敢干那事,不说别的,你们想想苏知青的爹妈,那能是普通人吗?”

“别的女人做成熟饭只能认命,她爹妈肯定能把对方以流氓罪送去蹲班房,遇到严打吃枪子都有可能,然后把女儿带回家,与这隔着天远地远,谁知道她是熟饭?”

马大强媳妇叹口气。

唉,就是这样,否则他们早叫三旺去做成熟饭了。

觉得无聊正想走开去上毛房,忽听有人低笑:“那也不一定?就看怎么做这熟饭了,你看那天在破庙,人人都说是史红梅做了马大强的熟饭,她才是女流氓,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