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对的是明月清辉里的安稳平和。
“人找到了?”
“是。”与王束对话的是打王氏别院来送消息的小厮。
王束看了眼眼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半是纳闷半是气愤。
“此人是怎么回事?”
这人他之前见过,彼时还跟在章甄的身边。
眼下他还被绑在这里,那长公主是如何逃脱的?
既然逃脱了,为何又对这侍卫不管不顾?
他心下觉得烦躁,霓裳却又在这时迎了上来,笑道:“这贼人夜半闯我明月清辉不说,还要盗取贵重物件,奴家正要绑了移交官府。王大公子进来绕了这么一大圈,不会是为了寻这贼吧?”
邹静一听,气得吱哇乱叫。
可他嘴被一大团绸布塞着,别人只能听见他发出的“呜呜”声音。
“贼不贼的,明月清辉可有证据?我记得,他的主人似乎与你东家很有些情分往来?”
说到“情分往来”四字,霓裳眼里微冷。
“其主章甄罔顾兄弟情分肆意闯我楼,破坏规矩,眼下我家主子也正想寻到此人呢。他这属下又偷了我楼内红绡姑娘的珠宝,这是楼内众人实眼见着的。”
见霓裳提到章甄时冷漠的表情,王束更是轻嗤。
这女管事只怕还不知晓她口中所谓的“章甄”早就逃出升天了。
“不知他偷了什么珠宝首饰,竟叫霓裳管事能将人五花大绑藏匿于此地。”
霓裳脸色没变,“乃是一斛自东海而来的珍珠,珍贵无比。”
“可盗成了?”
“自然是盗成了。”
“那这珠宝首饰如今可找回来了?”
霓裳顿了顿,抉择一二道:“尚未。”
“既然贵重东西未曾找回,为何迟迟不报官将珍珠追回,反倒私下将人暗藏?”他冷着眸子,一字一言,敲击在霓裳忐忑的心上,“我朝虽有宵禁,却也言明:除巡防与打经者外,若有急律,寻访医者、抢火者、有冤诉者及守夜打经者人等可持火把登街至堂以告。不知大邕哪条例律约束了霓裳管事报官,又是哪条例律允准明月清辉私下扣人不报?”
“难道因为明月清辉的东家是柳成荫吗?”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看似人人都能说出来,可如此逻辑分明又字字铿锵,威慑人心,又引大邕律法自证的,实在是旁人学不来的。
他一袭月白长衫站在那里,分明是个端方君子的模样,可言辞间的压迫叫人忍不住手心发汗。
要不是邹静不能说话动手,他都要拍手叫绝了。
民间从不缺偷盗者,百姓们抓到确实是可以绑下来扣着的,可却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否则便也是违律。
明月清辉在此事上本就是不得理的,霓裳免不了心虚,可谎都撒出去了,自然要想办法圆上。
“如今已是深夜,明月清辉琐事繁忙,哪里能分身?不过是将他暂且压下来,待天亮后就送去官府了。王大公子何需这般咄咄逼人?”霓裳打定了主意不放邹静,试图混淆视线,“何况分明是明月清辉受了损害,怎么王大公子反倒帮贼人说起话来了?”
她很不愿意得罪王束,可如今都到这份上来了,不得罪也早得罪了。
“这倒叫霓裳想起王大公子之前与章甄有过私仇,邓小公子为替表兄报仇还派了家丁在明月清辉门口蹲守。如今王大公子这般言语难道是想要我将人放了出去好叫您捉走吗?”她笑着,挖苦道:“明月清辉或许在王大公子眼中登不得台面,可到底不是狠毒的。章甄虽与我家公子有些龃龉,我家公子却还不会因为这个平白害了他的侍从。”
王束皱眉。
邓长寻的确找人蹲守过章甄,还没蹲到过人。
如今倒成了明月清辉来阻扰他救章甄下属的借口。
“管事,邓小公子寻到了。”
说话间,几个小厮将邓长寻带了进来。
霓裳红唇微勾,“眼下王大公子都已经找到人了,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王束瞅了眼心虚的邓长寻,又看了眼一脸戒备望着他的邹静。
邹静还记恨着他要蹲打自家殿下的事情。
看来,只能想别的法子捞人了。
“天亮后本公子会亲自去衙门,”他嘴角弧度微扬,眼里一片冰冷,“希望届时此人身上不会有任何伤痕。”
王束轻嗤,“否则明月清辉要想再给他安个罪名可不容易。”
这话直白得让霓裳脸色发冷。
王束这是威胁她?
章甄的这侍卫难道明月清辉还动不得了?
她捏紧了手中的绢帕,端着有些龟裂的笑容,“王大公子放心,明月清辉是休暇娱乐处,不会随随便便蹲人打人。”
霓裳一向稳重,就算遇到难缠的客人都是极其优雅端庄的,难得如此阴阳怪气一次。
“只是若他为了不入官府想要逃跑什么的,明月清辉的男丁们这下手,可就不是霓裳能控制的了。”
这就还是要揍他的意思了?
邹静连忙扭动身躯,“呜呜”地望着他。
他宁愿被王家大公子抓去。
至少在揍他之前他还可以让王大公子去救自家殿下。
可是王束说:“那就但愿他少逃跑两次吧。”
能做长公主的侍卫必定是有品阶的武将。
长公主涉世未深年纪又小,不知道许多事情的弯弯绕绕还可以理解,难道这武官也不知道?
竟也不知规劝任由长公主胡乱作为。
受些罪也好。
王束这样想着,正打算带着邓长寻转身离去,门口便来了一位红衣女子。
似乎是才从舞台上下来,她还穿着舞衣,急匆匆地赶到后连忙对着内里的人福了福身。
“霓裳姐姐,那斛珍珠是我送了楼里的姐妹,并非被人偷盗。红绡忙着登台练舞,竟忘了将此事细说与您,耽误了姐姐的事,红绡知错。”
邹静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
红绡姑娘真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呐!
与邹静的欣喜若狂相对,是霓裳是几欲抓狂了。
霓裳原本就被王束气得有些黑沉的脸眼下几乎都不能看了。
她好难才维持出一个笑容来。
“原来竟是一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