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正此时已经顾不得生气,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自己胸膛上插着的刀。
那刀太过锋利,刀刃还泛着幽冷的光。
下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刀从自己身体中抽出染上红色,带出一滩的血渍。
队正重重躺在地上,眼睛还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官兵这才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看向拿着血刀的柳成荫。
“你……你怎么可以杀了他!”
“因为他忘了刺史大人之命。”柳成荫将刀递给李管事,接过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手,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他方才杀的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我是奉刺史之命领你们前来,你们违抗我,便是违抗刺史大人。”柳成荫丢了沾满血渍的帕子,“我不怕你们回州城之后与刺史诉冤告状。倒是你们自个儿。”
冷冽的目光依次扫过几位官兵,“先掂掂自己几斤几两,敢不敢为了一个死人背上罪名。”
原本怒目的官兵们同一时间眼神中带了退怯之意。
正因他们是刺史的府兵,才更清楚柳成荫对刺史的作用有多大。
这些时日刺史对柳成荫虽然稍有微词,可内里情况府兵们是不知道的。
无从判断刺史待柳成荫的具体态度如何时,官兵们没有一个人敢冒险的。
“你。”柳成荫指了指方才因那队正之死冲在最前面怒视他的那个官兵,“日后便是队正。”
此话一出,那官兵眼神更是变了。
没有人是不逐利的。
在名利面前,那些浮夸虚假的面子情谊都不过过眼云烟。
柳成荫自小深谙此道。
稳定好局势后,他看了眼那扶姓女子,眸光暗了暗,“不是她。”
目光逐渐挪向人群时,他眉头微动。
“那儿之前站着的人呢?”
众人循声望去。
因为方才的事情,他们对那个黑脸丑女很有些印象,可此时那人却不见了踪影!
之前那官兵连忙上前来解释,“她方才捡面巾的时候脸磕到地上,痘全破了,还流脓,恶心得厉害又臭味熏人。属下叫她自个儿下去处理了。”
他方才忙着关注前头的状况,见到那女子只有嫌恶和羞恼,巴不得她滚离。
“去找回来。”
可哪还找得到什么人,官兵们只在一处房舍附近捡到那块丢失的面巾。
方才杀人时都还镇定的柳成荫后槽牙都咬紧了,颈间青筋凸起。
“章甄!”
巳时正,湖阳县城城墙口,数辆贴着官府标识的马车缓缓入内。
到了县衙,众官下了车马来,见面寒暄。
刺史本来是不必跟着来的,可想及柳成荫说的那人在湖阳县境内,他心下不安得厉害。
“诸位大人实乃国家良臣,昨日才去上马县,今日又马不停蹄来了湖阳县巡查,连休息都不曾。如此勤勉,实在叫蒋某自惭形秽。”
这话说是夸赞,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话。
卫闽边往县衙内走,边拱手谦虚道:“我等不过小人物,比不得刺史大人乃是一方父母官,叫湖州百姓都敬爱赞喜。来日回了朝中,定然不忘向陛下禀报的。”
蒋廉脸疼得厉害,偏偏卫闽一脸真挚的模样。
他还得笑着谢他:“卫大人过于赞誉了。”他不喜欢这话题,于是主动介绍起道:“湖阳县之盐田分布较多,其中田坝村、李村等大村乃重地,诸位可先去此处。”
“有劳刺史大人。”
如是这般说着废话,转眼便进了县衙里头。
大堂内,已然坐了一个人。
“王大公子!”刺史见他,连忙亲自迎上去,“真是巧合,王大公子竟也在县衙!之前听闻王大公子从琅琊回湖州来,一直未曾得见,今日真是太巧了!”
他谄媚得,巴不得脸上开出两朵花儿来给王束看。
“刺史大人。”王束身上还没有官职,他起身,朝蒋廉拱手,又看向他身后的几人,依依行拱手礼,端的是士族贵子雅清又矜贵的派头,既不冷漠也不亲近,“诸位大人。”
唯有看到谢荆时,面色柔和了几分,喊他:“三叔。”
几人倒不像蒋廉那模样奉承,不过看到王束,都少不得要在心头咋舌赞叹两句。
少年才子,谁人见了不惊羡呢。
也不怪蒋廉如此做派,要是王束的外祖家在他们的辖区内,他们自个儿也少不得要骄傲吹嘘一番的。
谢荆骤然见他很是欢喜,笑着问他:
“言裕今日来湖阳县,可也是听闻湖阳海岸风光好?”
他顿了顿,眸光微闪,回道:“日后入了京城只怕少见海,趁着还在外头,便多走走。”
谢荆微微勾唇,点头:“湖阳海宽辽阔,风浪不起,最是安宁惬意。只可惜三叔今日有公务在身,不能陪你四处游看了。”
湖阳县县令见他们如此夸赞湖阳,甚是兴奋,连忙道:“王大公子若是喜欢,我可请本地人士为您导游!保管叫您满意而归!”
“县令大人琐事繁忙,便不必劳烦了。”他道:“我自个儿走走就是。”
他抬手告辞,“诸位大人自忙,草民先行告辞。”
说是草民,可他走时,刺史都得起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