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雅间之时,姐妹俩迎面碰上。
都是男装打扮,模样和气质一个塞一个的出尘。
目光一交汇,不约而同勾了勾唇。
“恭喜长姐,花费十万巨银拍下传说中具有长生之效的银丝美人面。”唐沁不吝“夸赞”,“回头回宫了见到父皇,妹妹一定在父皇跟前诉说长姐的孝心。”
皇族人倒不至于花不起十万两银子,只是为了一个噱头就大张旗鼓地如此肆意花销,岂非故意惹天下人妄议?
她已经能想象到届时父皇会如何痛斥唐翘。
“二妹不也一样?”唐翘端着和气又温润的笑,十足像个长姐的温柔模样,“八万两的羊脂玉镯子说买就买,五万两的紫翡和黄山奇玉也是半点没有犹豫。”
唐沁也是恭恭敬敬的做足了妹妹的面子,“母妃喜欢,自然多贵都值得。长姐才来宫中不久,不知道皇家人在外头的体面不要紧。待久了自然就晓得了。”
待你待久了时日便会晓得,谢氏永远无法与景氏相较,你也一样。
唐沁笑着,一脸善意又亲近道:“就是日后,长姐可别弄错了。那草虽漂亮,可皇家人如此铺张张扬终究影响不好。父皇若是知道了,只怕要生气的。”
“有劳二妹提醒,否则见了二妹方才的豪气,还以为咱们皇家人在外都是这个派头呢。”
二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落下风。
偏偏在外人看来还只以为这二位公子关系好得紧。
周进财正和山外楼的管事打了招呼过来,见状询问道:“章兄的朋友?”
“不。”唐翘扬唇道:“是我家中二弟。”
唐沁闻言淡笑一声,唐翘还真是会占便宜。
“长兄自己玩儿吧,弟弟我就先走了。”那声“大哥”出口倒是顺畅,就是被她咬字咬得跟什么似的。
她看都没看周进财一眼,绕过他就往楼上走了。
除了唐翘,旁人还没有资格与她说话。
周进财只能讪笑感慨一句,“章兄的二弟真是有个性。”不过叫他很不理解地是:“既然章兄和天字二号楼的有这般关系,为何方才你们还如此竞价,这不是白白给山外楼送钱吗?”
要是他家两个儿子这样败家,他高低也得赏一顿棍棒下去。
反正现在知道两人关系,他是牙疼得不行。
“怎么说呢,”唐翘诚恳道:“我二弟比较有钱。”
正上楼梯的唐沁气得险些踩空。
她微微侧眼,“那三件东西日后不许出现在本殿面前。”
说的是今日高价从唐翘手里抢过来的三件拍品。
侯景低声:“是。”
唐翘收回余光,“对了周兄,你既然与山外楼二东家有交情,不知可有法子引荐替我引荐一二?”
“章兄放心,包在我身上。”
这厢,唐沁在管事的带领下径直入了三层上的小阁楼。
“我要见你们的东家。”
山外楼拍卖会开场,作为二东家的虞阙自然是在的。
他正忙着亲自摆弄阁楼里的小盆栽,许是觉得哪处没有摆好,他又继续在挪。非得摆在最正中最好看的位置,才满意了。
听闻有人来,他先是欢喜了一下,随后看见是唐沁,他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一些。
不过看她手里拿着今日的拍卖册,他也不敢敷衍。
“我家主人如今不在山外楼。”
“那在何处?”
虞阙不动声色道:“那要看公子是为何事而来。”
唐沁并未说话,微一抬眼,侯景便将册子奉上。
在第一件拍品介绍一栏的底角,多出了一行字。
【故乡云水地,归梦不宜秋】
虞阙一愣,看向唐沁的目光里带了审视。
“敢问公子是何方人士?”
唐沁并未答话:“何时能见山外楼的主人?”
“半月后,京城。”
*
出京近一月,返回之时已入秋。
苏杭之地还热着,一路北上则渐渐回凉了些。
慢船而行,途中还收到一封谢荆捎来的信。
信中说起朝廷已遣派了官员前往湖州。
除大理寺卿正和刑部侍郎外,主审官乃是当今五皇子唐衍。
负责勘理湖州官府涉及所有事宜,以及顺藤摸瓜,揪出湖州刺史的上头人。
看到此处时,她眉眼里含了笑意。
“殿下怎么会知道,陛下一定会让五皇子或是六皇子前往湖州?”纵然谢婉柔知晓她能做旁人不能做之事,可当事情落定时,她还是免不了惊诧好奇。
她收整了那书信搁在烛火上,火舌很快袭卷纸边。
“湖州事宜,父皇需要的是一个完全归属于皇家之人。而五哥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党派,外祖家更是无甚建业,背靠的便从来不是勋贵和世家宦官。”
“所以这个时候,越没有势力反而是好事。”谢婉柔恍然大悟。
没有势力就代表他没有丝毫牵绊和阻碍,也更会尽心遵从父皇之意,不会违逆。
“可为何不是七皇子?”邹静最是好奇了,“七皇子不也出身不高,没有势力吗?陛下为何不选他?”
唐翘将燃烧着的信纸丢在火盆里,经由湖上的风一吹,便迅速燃成了灰烬。
“这就得问他自己了。”
做皇子的,哪有一个是不未雨绸缪的。
平日里蛰伏可以,但关键时刻,也要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才行。
这第一场博弈,显然是五哥胜了。
可人生的转折里,哪有这么多临头的博弈与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这也注定,七皇子唐端在日后夺嫡之时,很难再有胜算。
而五皇子唐衍,自此之后,也不会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广集殿皇子。
夺嫡,其实在某个不经意间的瞬间,就已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