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换昭华挑眉了,“发现了?”

本想假装宝仪“家乡人”的身份获取些信息。她还没开始借题发挥就被揭穿,这还是头一次。

只是昭华觉得奇怪,“不生气吗?”

宝仪心情不大好,却也算不上太坏,“我太过痴念,所以才叫你们有机可乘。”

“你们终究不是。跟你们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这话说得潇洒极了,昭华却在里头品出一丝落寞来。

“行了,长姐既然要我帮你,怎么不拿些诚意出来呢?”

她不愿再提那些事情,理了理袖摆,又恢复那十分骄矜的模样。

这女人第一次求她,真是稀罕。

昭华推过去一个锦盒,打开,露出内里躺着的东西来,“够不够诚意?”

宝仪瞬间坐直了身子,眸光也变得正色起来。

“当真是好大的诚意。”

竟然拿苗疆圣女的密信来要挟。

安南王府前几日才上了奏折,虽不知内容,可宝仪却晓得必定是对舅父不利的言语。

加上苗疆那边的事情,她大概推测出发生了何事。

舅父淮阳侯受些训责是一定的了,只是时间却有早晚之分。

为了给舅父争取时间,她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那么苗疆圣女这封请安密信,她是一定是要截下来的。

“这道密信对我没什么用处,可对淮阳侯来说,却很要紧。”

宝仪冷哼一声将密信拿在了手里,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你当真是叫我意外,去苗疆走了一圈,还拿了这种东西出来。”宝仪隐约知道昭华与苗疆有些关联,却也晓得昭华无论如何不会告诉她,于是嗤笑一声,“活像是苗疆圣女本人一样。”

昭华挑眉,没说话。

宝仪也不过是随口讥讽她一句,她拿着密信起身,“对了,下月初九是信王世子大婚,会有许多热闹可以看。”

信王乃当今堂弟,本是皇亲,无奈整个信王府皆无所成就,空有个王府的名儿,无甚实权,鲜少活跃在世人眼里。

倒是这一回世子成婚叫世人瞩目。

只因即将过门的世子妃不是旁人,而是北狄朝阳公主。

昭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宝仪皱眉,不满意她的反应,垂眉看她。

“所有人包括朝阳在内,都以为北狄帝会遣倚月公主和亲,却没料最终留下来的朝阳公主。”

她抬了抬下巴,“在此之前,五哥曾设法强留倚月公主在京。我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针对一个敌国公主,除非有人授意。长姐可知是何缘由?”

她敢笃定,昭华必定知晓。

从武试那会她就觉得昭华不对劲了。

只是她不理解,为何昭华执意要留下这样一位在北狄无所依仗的公主。

难道是倚月有何特殊之处?

昭华自顾自提了正煮沸的茶壶倒了一盏。

“北狄历史上曾出过一位女帝。而倚月公主,兴许会成为第二位。”

宝仪瞳孔顿缩,“怎么可能,她毫无权势。”

这话倒叫昭华默然好一会子。

宝仪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倚月有何权柄,而非她女子的身份。

她于是将手中的茶放到了宝仪跟前。

“若当真无人可依,她怎么逃得出大邕。”

宝仪这才惊醒,五哥唐衍已并非当初广集殿默默无闻的皇子,那么能在他手中逃脱的倚月,自然不可能是个柔弱女子。

“可她怎么做到的?”

昭华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品了一口,“我也很想知道。”

这也是她要唐衍留下倚月的原因。

这女人,过于难缠。

“所以,我打算送倚月一份大礼。要一起吗?”

宝仪兴致大起,“当然。”

*

信王世子与北狄公主大婚之际,北狄爆发了一场空前的丑闻。

现任北狄皇后楼氏竟然是前北狄帝的贵嫔!

一女侍二夫之事在北狄并不算猎奇,同侍兄弟也算不得多大的笑话,可要紧的是这位楼贵嫔劣迹斑斑,是背负弑君罪名被处死之人,如今竟然好好活在世上,更是做了国母,这就令北狄子民不能忍受了。

一时之间,北狄后的善名急转而下。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猜测北狄帝皇位如何得来的了。

北狄帝仓促废后,囚禁战败的废后之子冒敦,以示清名,只是民间纷议已起,北狄帝一时之间头大如斗。

这个时候,定北王在永丰帝的授意下朝北狄施压。

和亲是和了,投降也投了,可大邕总要收回些之前被北狄进犯的利息。

于是北狄帝只好在内忧外患之下,往大邕送了数不清的好处。

看着充盈起来的国库,永丰帝笑眯了眼。

想起才失了母后的昭华,大手一挥,给几个儿女封了许多赏赐。

昭华抚摸着自北狄而来的上等狐裘,眼底透露出一抹冷意:“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北狄陆续有消息传来。

譬如北狄帝骤然病重,令八岁幼子为王储,嫁倚月公主于贵臣。

又如倚月公主与其夫散尽家财,着布衣在北狄王宫外市集处跪了整整三日为罪后赎罪,感动了一众老臣与北狄子民。

值此之际,大邕科举正式拉开了帷幕。

二月初九,举人入贡院,以琅琊王氏王束、太原王氏王爻为首的士族子弟亦在其列。

二月十五,昭华长公主芳诞,永丰帝赐长公主府。

慈安宫。

“皇祖母万安。”

袁太后半眯着眼看底下年轻的皇子,缓缓笑了,“小七,礼部差事如何?”

年近弱冠的七皇子唐锐难掩激动,“孙儿拜谢皇祖母,若无皇祖母体察,父皇只怕都要忘了我了。”

太后摆了摆手,十分落寞的模样,“哀家老了,守着个纪国公府,却已是无用之人了。”

闻言唐锐眸子下意识转了转,而后长拜下去。

“父皇政务繁忙,孙儿愿替父皇在皇祖母跟前尽孝!”

袁太后动容地上前亲自去扶他,落了泪,“好孩子。”

唐锐是皇子,可外祖家势弱,而纪国公府即便沾染诸多罪责,有太后在,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昭华生辰,又是公主立府之喜,你替哀家送了礼去吧。”

*

同日,贡院人集。

午时,贡院沉重的大门开启。

王束与王爻在院门处相遇。

同是顶级士族,同属王氏,只是二人分支不同,却又都是各自家族的骄傲,因此从小被大人拿来做对比,彼此十分熟悉对方,可因种种阴差阳错,这竟然是二人第一次单独照面。

二人不约而同没提贡院中经过,相互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王束忙着回家更衣沐浴赴宴,王爻见状贺他:

“陛下圣旨赐婚你与昭华殿下,还未恭喜你。”

王束闻言,贡院里带出来的疲惫都一扫而散,郑重回礼,“多谢。”

说罢便足下生风离去。

王爻独自留在原地,任由身边人流匆忙。

直到妹妹穿过人群来寻,“哥哥可是累了?快回家歇着吧。爹娘也真是的,都不来接你。”

王爻回过神,边走边道:“今日阿玉打扮格外好看,是从何处来?”

“哥哥忙着科举不晓得,今日是长公主生辰,我随母亲去了公主府。”

他便难得绽开了一个笑,问:“之前听你言语不喜,怎么如今竟然愿意去殿下生辰宴。”

王韶玉惊讶他嘴角的笑意,如实道:“她骑射比我好。哥哥该多笑笑的,这样多好看啊。”

王爻脸上的笑意渐渐浅了,眼眸却更亮些,“是吗?”

“那自然了,哥哥可比言裕公子好看多了!待国子监开学,哥哥便要接替霍世子去当骑术夫子。届时与王束同为夫子,自然也要叫世人看看咱们太原王氏是不输琅琊王氏的。”

王韶玉谈起这个便再难停下,“当然我也不差。所以哥哥快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教我骑射。你不知道昭华殿下那骑射有多好,所以你得努力鞭策我,到时候将昭华殿下比下去!”

“我知道。”

王韶玉会错了意,“知道就要好好教我,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输!”

王爻“恩”了一声,远远看了一眼王束离去的方向。

*

王束洗漱更衣毕,小厮连声夸赞。

“公子本是好颜色,这青竹纹样极衬您。”

王束理着袖摆上微微的褶皱,眉眼微弯。

他向来不重外表,可小厮之言他甚是喜欢。

今日是昭华生辰,亦是他们交换庚帖的日子。

是喜日子。

可这样的喜意并未延续多久。

申时末,方泽慌忙奔来。

“公子!!!长公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