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病重,除了下了两道关于处置二位皇子和昭华长公主的旨意后,至今没有露面。
四大国公府中,纪国公府袁氏乃是太后母族,晋国公公然支持太后临朝,秦国公府一蹶不振,新晋隋国公府也因世子王束抗旨而受冷落。
朝堂上下,俨然已是太后与门下侍中的一言堂。
前些日子有在大朝会上抨击太后的言官,眼下一个个流放的流放,革职的革职。
太后临朝在即,没有人再敢站出来,说不合时宜的话。
太后对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现状甚是满意,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临朝那日要用的冠服。
“这凤冠不好。”
尚服局的人闻言吓得跪倒下去,“禀太后,这凤冠,确实是按照制度所制九翎凤冠啊。”
太后没有说话,只饮茶。
一旁的翊安县主笑意吟吟道:“九翎凤冠是不错,可从前太后所戴就是此冠,如今垂帘听政,又有不同。难道还戴旧冠吗?”
闻言,尚服脑袋只觉“嗡”地一声。
太后视九翎凤冠为旧,新朝冠便势必要逾越此制。
太后一人之下,再往上,可就是帝王冠服了……
袁含璋见她吓成这样,幽幽说了一句,“若是尚服大人不懂制冠制衣之祥,本县主倒是可以另请高明。”
尚服被这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饱含杀机的一句话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能做!奴婢能做!”
尚服急急忙忙去赶制冠服的模样落在太后眼里,她笑着搁了茶盏。
“璋儿最懂哀家所思。”
袁含璋乖巧道:“璋儿只知道,我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姑祖母给的。这些时日我与夫君为姑祖母寻了些宽解眼疾的良药,今日特来奉给姑祖母。”
太后看了那些药,甚是受用地点了点头,分妇侍女:“送去给贾甚,让他斟酌入药。”
“事情如何了?”
袁含璋正了脸色,一一道来。
“霍销早有心于定北王之位,如今定北王世子病弱无用,其子长宁郡王霍昶却能在西北与定北王分权,他野心更甚。如今长宁郡王已在上京路上。兵部侍郎黎平已把控兵部大营,只是赵邡旧部颇多……”
“无碍,哀家只需要他牵制赵邡,而非取而代之。庆王呢?腿真断了?”
“前些日子我亲自带了信得过的医师去了王府,确实是摔断了腿,怕是近一月都起不来的。”
“庆王碌碌无为,腿断了就断了吧。”她又不是真的要关心永丰帝这个弟弟,“随哀家去看看陛下。”
永丰帝可是昏昏沉沉近一月了。
*
太后临朝这一日,百官及内外命妇齐聚于重华大殿观礼。
辰时正,太后着通天冠式样冠现身。
众人皆惊,包括七皇子唐锐。
太后所戴,严格来说并不是通天冠,却又极其神似。
若是这一回放任太后所着,那么当太后真正要戴上通天冠那一日,岂非也是顺理成章!
可满堂寂静,无人敢置喙。
就连开国元老晋国公以及门下侍中等都以太后为尊,谁又敢多言?
袁太后站于高高月台之上,独自俯视万臣,甚是志得意满。
无论是七皇子,还是八皇子。
在她眼里,同旁人并无不同。
皆是棋子。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谁都不能抵挡权力巅峰带来的快感。
仪官长声:“叩首!”
顷刻间,众臣子尽折腰。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弯了唇角,垂眼打量属于自己的盛世。
下一刻,她的笑意便僵在脸上。
只见打头那堆人里头,好几个还稳稳站着。
晋国公亦在此列。
“臣有事要奏。”
公孙长赢担心他坏了大典,“今日大事,国公爷有事不防大典后再说,免得耽误了娘娘祭天地。”
晋国公压根没理会他,依旧停直身躯,扬声道:“依大邕制,太后冠乃九翎凤冠,臣奏请太后更冠!”
随后,那几位没有拜下去的大臣也紧跟开口。
“请太后更冠!”
袁太后脸色甚是难看。
这晋国公之前公开支持她,如今却突然责难。
难道今日有异?
可眼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论发生什么事情,皆不能乱她大典!
公孙长赢:“太后垂帘听政,与前人甚有不同。合该在礼制上尊贵些,不过是礼冠而已,变化了些许样式亦是旧俗,依本官看倒并无不妥。”
晋国公反驳,“国制不可违,若太后要加冠饰,应先更大邕礼制在前。如今礼制未改,太后便着此冠,等同礼制作废。请娘娘三思!”
袁太后眸光暗沉下来。
此事本可以轻轻揭过,可是晋国公硬生生将礼制为矛,将此事上升到国制之上。
若礼制可废,那她这个大典,便也可以算不作数了。
她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绪,看晋国公的眼神已是像在打量一个死人,面上却挂着笑容。
“晋国公所言甚是,礼不可废,尚服梁氏有违规制制冠,着乱棍打死。”
“哀家诸事繁琐,竟未注意此等小事。”
杜尚仪很快送来九翎凤冠。
晋国公等人见状,矮身下去,高呼“太后千岁”!
太后勉强笑着度过突如其来的变故,正要示意仪官举下一道礼,却又有人开口。
“臣霍辙,奏问太后:陛下可有亲下旨意赐死昭华长公主!原由为何?”
公孙长赢怒斥:“大胆霍辙!今日大典,岂容你放肆质疑娘娘!”
“霍氏乃大邕臣子,数十年以陛下旨意为忠!闻陛下旨意有异,不得不今日奏问于朝!”
“霍世子所言有理!陛下病后唯两道圣意而已,可赐死昭华长公主之旨却迟迟未见于天下。且当日唯有太后、章婕妤与隋国公世子在,此后隋国公世子因病入凉云州,臣等不安,请娘娘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