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连宗正卿都请去了紫宸殿,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长姐和五哥从来都不是听天由命的性格。”
宝仪忽然觉得十分不安,“父皇立下那两道圣旨,究竟内容是什么?”
衡王摇头,“探听不到。”
他们经营了许久,才拉拢了御前两个小内侍,要再进一步实在太难,也太冒险。
“不过母妃不是说了,让我们安心吗?应当是没问题的。”
这话不能安慰宝仪,以至于她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
到了晚上,宝仪终于动用了自己的人。
她从小受宠,在御前也有些人,不到万一,她是不会用的。
可眼下,她顾不得了。
这一夜,她在府中等了许久。
终于在黎明破晓前,得到了消息。
“殿下,小银子拼尽全力探听到其中一封圣旨,是说要封您为长公主之旨,封地为吉州。另一圣旨虽不见,但大概是封储衡王,如此足可见陛下之心意。”
长公主是称号,而不是年纪最长的封为长公主,是可以有两个以上的。
宝仪闻言舒了一口气,问念襄,“小银子呢?”
念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小银子,已经死了。”
宝仪紧了紧手心,“厚葬他,好好打点他的家人。”
“是。”
等大殿里没了其他人,侯春上前来,用仅两人可听的声音道:“恭喜殿下,愿望很快就要成真。”
“但愿如此吧。扶我去休息。”
她有些乏了,想睡一会。
才起身,她放在侯春手背上的手蓦地抓紧。
“不对!”
侯春见状惊疑,“殿下怎么了?”
“只有两道圣旨,父皇却独独用了一道来封赐于我。”
“这有什么不对吗?”侯春想,“或许另一封圣旨是同时封储衡王殿下。”
“若是要封储哥哥,父皇为何不封母妃为后,反而封我为长公主?!还赐吉州为封地。”
吉州此地,比不上扬州富庶,但也绝对不差。
若是真要抬举她身份封赏于她,大可选取如昭华所封湖州这样的地方,可如今这样,倒怕是为了防止将来有人薄待她,故而提前封了一个较好地方。
而皇贵妃与皇后之间,虽权力相同,身份却犹如隔了天堑。
可若用一道圣旨同时封太子和封后,那么赐封她这一道,是否太不合常理了?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
“封储另有其人!”
所以才专门哪一道旨意来越级赐封她,提前保住她后半生的荣华!
“这不可能!”
听到宝仪推测,皇贵妃不可置信,“陛下明明说过,必定不会委屈了你哥哥的。这些年,他也确实是将持儿作为储君培养的。”
“哥哥封王又赐封富庶之地,又怎能算委屈?”宝仪没有何时比现在更清醒理智了,“至于储君之位,前些年父皇或许真的是打算给哥哥,可是现在,父皇改变了主意。”
“不!你父皇他不能这么做!”
景鸢觉得受了欺骗,还是来自永丰帝的,她实在无法相信。
宝仪一把拉住正在歇斯底里的母亲,“母妃,我很想知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按照她的预想,储位必定是她哥哥的。
可是现在,偏偏发生了差错。
“江妃和十一皇子落水,是你做的吗?”
景鸢还沉浸在儿子不能当太子了的惊诧木然之中,闻言精致的脸庞轻微抖动,双眼中噙了恶毒之色。
“一个低贱出身的傻丫头,天天在那装疯卖傻地蛊惑陛下,还叫她那儿子天天在紫宸殿晃悠,本宫岂能容她!”
她此生最骄傲重视的,一是永丰帝毫无理由的偏爱,二是儿子女儿的地位。
谁叫江氏母子同时触碰了她的底线。
终于知道永丰帝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宝仪心中又气又怒,死死握紧了双手压制胸腔涌起的愤怒,沉声,“我不是说了,千万不能动嫔妃和皇嗣吗?!”
他的父皇,可以放任儿子女儿们在适当的空间和时间里争权夺势,但他不能忍受身边人的暗刺。
他们怎么就是不懂!
景鸢怒目而视,“你是在怪我?”
宝仪咬紧牙关,终于知道为什么父皇临了还要改变主意了。
“齐王在两河为父皇冲锋陷阵,而你在后宫谋害嫔妃皇嗣。母妃真当父皇什么都不知道吗?”
景鸢昂着头,“你父皇动谁都不会动我!”
“是啊,父皇是舍不得动您。但储位,也照样不会给您的儿子,我的哥哥了!”
宝仪第一次从关雎宫拂袖而去。
直到双脚走累了,她才停下来,抬头一看,自己还是在皇宫。
甚至都没有离开关雎宫多远。
她看向遥远的天空。
彼时残阳余晖洒满天际,孤鸟盘旋,失落于方寸天地。
一颗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孤独悲伤涌上全身。
她,回不去家了。
*
“宝仪病倒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夜里,似乎是和皇贵妃吵了架,回府后就发起了高热昏迷不醒。”
昭华闻言,下意识地去想她遭遇了什么。
宝仪幼而早慧,早年间就能出游扬州等地,为衡王铺势,心智不可谓不坚定。
可如今骤然崩溃。
难道是为了储位?
想起之前永丰帝召集族老那一夜可能发生的事,她大概有了眉目。
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哪怕是储君之位易主,可到底永丰帝还没有让位,衡王和宝仪依然有弄权的机会。即便生气,也不至于到崩溃的地步。
昭华隐隐觉得,应该和宝仪那不为外世所知的密辛有关?
当时宝仪知晓她欺骗于她后,反应甚是寻常,显然那时已经知晓了“回去”的办法。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宝仪那秘辛和衡王是否成为太子相关联?
若真是这样……
那么等宝仪彻底从崩溃中清醒,便是最后放手一搏的时刻。
想起还未归京的唐衍,昭华暗自心惊。
最终还是走上这一步了。
昭华正色起来,脑海中思绪纷飞。
这一世,她提前做足了准备。
京外她早已布置人手保护唐衍。
而京中兵权,因袁太后身死,纪国公府倒台,景家能染指的绝对不够逼宫所用。
对比前一世,挟兵逼宫这一条路,显然已经走不通了。
忽然,她眼神一凛。
接下来,宫中所有人员调动,就是其中变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