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正厅,焦急等待中的秦国公见了唐翘,连忙迎上来。
她顺势将账册递给他。
谢怀安激动地接过来,细细翻看了里头的内容后,大喜过望。
“有了这账册,范大哥的污名便可以洗去了!”
给范忠良正名,亦是还秦国公府一个清白。
“我这就按照计划,将这账册给崔太傅!”
唐翘却摇头,“这账册不仅要直接交到父皇手上,还要国公爷亲自去紫宸殿走一趟。”
谢国公闻言思绪转得飞快,“殿下是说,陛下早知道国公府所为?”
“父皇将段戎派去岭南亲自接回卫拯,已足以看出父皇对待此事的态度。谢家三叔那里虽然遮掩了过去,可您这里却不行。到了如今,再藏着掩着倒是显得心虚,倒不如您直接与父皇摊了牌。”
“秦国公府做此事乃是为了谢太师身后名誉着想,师出有名。倒是淮阳侯府……”她莞尔,“也不知贵妃要寻个什么样的法子,才能遮掩她一路截杀卫拯和国公府人的事实。”
谢怀安重重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是。”
当日夜里,雷电齐做,风雨交加。
瞧着摆上桌案的账册,以及卫拯呈上来的供词,永丰帝怒不可遏。
“扬州五百万两盐税,户部记档上却明明白白写了四百万两!这还是你户部当年查获过的结果!这一百万两盐税,到底进了谁的口袋!”
要知道三年前上报时,可是只有二百五十万两,其中五十万两被卫拯吞了,一百万两被范忠良“贪污”,眼下这原原本本拓了各州县印章,做不得假的真账册摆在他眼前,只叫他觉得两眼发昏。
“近年两河多灾,国库捉襟见肘,处处贪官倒是层出不穷。光是税银便敢吞一半之数!当真嚣张至极!”
看着卫拯报出来的那因盐税而起的一条长链贪污,永丰帝简直怒火攻心,“贩卖私盐中饱私囊,盐税征收不齐后又栽赃嫁祸于户部高官!此等劣行,当真是闻所未闻!”
“给朕查!”
“从扬州刺史自下,谁人贩卖以贪污,谁又以盐税之名奴役百姓,都给朕查!”
史载:永丰十二年五月,帝重治贪污,举朝廷之力,自户部尚书韦长善之下,自扬州遍及诸州,彻查贪污腐败官员。
此一举,祸及诸多勋贵世家之族……
各地清查之事由御史台带头,协同大理寺与刑部吏部等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范忠良之罪,也得以正名,只可惜范氏一族人烟已少,嫡亲者仅其女存活于世,永丰帝诏令接回范氏族人,册范忠良之女范依然为平康县主,以视厚待。
太后怜县主遭遇,特养于慈安宫身侧,时时教养。
拉扯完这一堆事情后,永丰帝才有时间往关雎宫走走,询问事由。
“妾身不敢欺瞒陛下,妾确实与韦长善的夫人有所往来。终究是妾优柔寡断,总怕持儿在户部做不好事情,这才屡屡问询于她。这次侯府的人去岭南之事,亦是妾愚钝,不知陛下早将段戎派遣过去,一心只怕卫拯回京途中遭人暗害,这才寻了人去岭南一趟。谁知竟也同谢家三公子一般,遭遇截杀,近日才返回京城。”
永丰帝还穿着朝服,坐在那里脸色不如往常好,质疑:“你是说,侯府的人也遇到了险事?”
贵妃一身素衣坐在软榻上,虽无平日里美艳张扬的模样,却也是别有一番美韵。她手里捏着绢帕轻声地哭,“妾知道陛下怀疑淮阳侯府与户部……”说到此处,她禁不住哭出声来,“可妾之族已然有如此宠幸,何故还要做那些事情?”
永丰帝蹙眉,此事涉及太广,要是可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淮阳侯府与此事没有关联。
这时唐沁端着药来,“母妃,该喝药了。”
那药黑稠得厉害,味也熏人。
他见了很是诧异,“怎么到了如今还在用这么重的药?”
“尚药局的医师说,母妃再次有孕本就不易,又遭小产,更是损伤身子。若是……”她语气低沉,有些艰难地道:“若是不好好调养,只怕会损伤寿命。”
这话听得永丰帝眉峰狠狠蹙起,眼见一向最讨厌喝药的景贵妃面不改色喝了那药,他方意识到自己的宠妃经受了什么。
一时之间他心绪翻涌,“是我没有护好你。”
景贵妃吃了一颗蜜饯下去压下苦味后,笑道:“陛下待我已经极好了,正好眼下宫权都给了皇后姐姐和淑妃,日后妾身也好安心调养身子了。”她看着永丰帝,眼里爱意流转,“妾身可不想自己走了,留下陛下孤零零的。”
“说什么傻话!”永丰帝皱眉,“你还年轻,慢慢调养会好的。”
景贵妃苦涩笑着,“怎么都好,我就是怕陛下,处处疑心我。”
病重之人哪里耐得住忧思?
永丰帝哪还好提那些事情。
倒是女儿唐沁又再次提起,“说起这些事情来,女儿倒觉得这一回像是暗中有人偏要与朝廷作对一般。”她说道:“国公府和侯府的人便罢了,怎么连千牛卫的人都遭了不测?”
她蹙眉,道:“若非敌视朝廷,要将此事搅浑,又何苦处处下手。倒引得朝中人互相猜疑。只怕这个时候,国公府的人也以为,这事情是侯府做的呢。”
若之前景贵妃说的那些话只是打感情牌,那唐沁这话就是直直戳到了永丰帝心坎里。
怀王旧部之人重现,那么此事,是否也有那些人的掺和呢?
想及这些日子里各地清查之事屡屡受阻,他沉了目光。
户部韦长善治罪后,紧跟着落下来的又是一批官员。
户部是要部,短短几年间经受了两次重大变革,如今国家财政紧张,是再也经受不起重创了。
为妨怀王旧部之人渗透,户部的事情上,更要抓紧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