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辙不知道她想什么,两人诡异地好一会没说话。

倒叫她顺利给他把完了脉。

“你这病根到底怎么来的?”她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她记得,他只有寒疾。

难道是前世他隐瞒了自己中九阴火毒的事实?

可为何,总觉得不对劲。

他装作不经意抽回手,“五年前中了毒箭。”

她自然知道他是因为中毒箭才得的寒疾,“我是问,火毒。”

“不都一样嘛?”霍辙笑着,“许是北狄人怕一下子弄不死我,便多搞几味毒放在一起。”

他不愿深究这个,于是问:“怎么突然给我把脉?”

不是……为了王束来的吗?

“我要出门一趟,”她自知问不出来,便收回手,自腰间摸了一个白净的小瓶出来,放到桌案上他跟前,“怕我还没回来你就先死了。”

霍辙虽然暂时不能领兵,可若他真没了,西北就该真乱了。

“去哪?”

“先去湖州一趟。”然后还要去一趟杭州。

“最晚万寿节之前也会回来。”她又抄起折扇,临走前,深深望了他一眼,“霍辙,你别真死了。”

定北王世子活这么大,鲜少有人敢当面直呼他的名讳。

他努力想板着脸,可眼里的光亮耀眼得比之夏日娇阳更甚,嘴边也止不住扬起了一些微微的弧度。

“好。”他说,“我活着等你回来。”

天际渐渐泛起暗紫色的晨晕,一道红光自流光溢彩的云间冲破而来,在天边拉开了一条细长惊艳的日色。

天幕底下,长街之上,容貌俏丽的的小生入了马车,随着马蹄声“踢踢踏踏”走远了去。

酒楼之上,窗扉不掩,他立在那里,眼里映着的,也唯有那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罢了。

“世子,可要属下去查探长公主身边跟了什么人?”

归佑觉得,以自家世子对长公主的关注,若是她身边缺了保护的人,世子定然会增派人手护着她。

“不用。”

再也瞧不见那人的半点踪影,他才收回已有些发涩的目光。

“准备一下,计划提前,今夜我就要启程。”

“是。”

“世子,王家的马车已经在城门十里之外了,”寄留进门来,“城里的人何时动手?”

他嘴边的弧度还没下来,沉吟良久,“算了。”

他心情好,不想叫他出丑了。

不过……

“王家深得人心,城门口寻人好好迎接。”

“我不在的这些时日,想法子制造他和那崔家姑娘偶遇的机会,”霍辙强调,“越多越好。”

寄留顿了顿,“世子是说,崔家长房嫡长女崔令仪?”

看着长街之上渐渐多起来的行人,他勾唇,“对。”

天边第一缕暖阳洒向京都城墙上之时,悬挂有琅琊王氏标识的马车缓缓入城,混着马蹄的踢踏声和车轱辘滚动发出的沉沉声响,渐渐靠近城门。

“言裕公子来了!!”

仿若平地惊雷般,随着这一声欣喜若狂的尖叫,城门口顿时沸腾起来!

贵女们个个踮起脚,巴巴儿地往城门口瞧。

还有些狂野的,直接踩在几个小厮的背上,团扇遮阳伸长脖子朝外头张望。

“真是王家的车轿,是王郎!!!”才瞧见那魂牵梦绕的标识,贵女们便已惊喜万分,瞬时将城门堵得水泄不通。

守城门的官员们只得双双交叉竖着长枪不让贵女们太靠前,可要压制这样疯狂的态势,还是叫他们脸都憋红了。

这一个个贵女,金尊玉贵的,又不是那些糙汉子,可以随手打一棒恐吓一番。

实在愁人。

城门百里外。

楹花开得正盛。

树荫下,盘腿坐着一蓝衣束冠少年。

他约莫十七八的年岁,容貌不俗,气质出尘。

周遭的奴仆见他在思虑什么,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怕惊扰了他的思绪。

有晨风袭来,撩动花枝,淡蓝色的花朵被风裹挟着,袅袅婷婷而下,从他俊美的侧脸上滑过,落在他的肩头。

“公子。”有小厮来禀报。

他似有所动,眸光渐渐聚焦,缓缓伸手,取下左肩上的楹花。

“父亲母亲可都平安入城了?”

“是。”

他将拾来的花放在面前随置的小案几上,“转道,去湖州。”

“言裕去了湖州了?”

“岳母近年来病疾在身,常惦念言裕。言裕不忍外祖心忧,便先回湖州一趟,待探看陪伴长辈几日,再回京来。”

紫宸殿内,唐褚隆重接见了王氏夫妇,说话间询问起王家那位极负才学的后生王束,话里话外止不住地赞赏。

“士族回朝,琅琊王氏功不可没,言裕更也有很大功绩在。言裕在各处清谈辩议上舌战群儒的声名,朕可是听了许多回啊。”唐褚欣慰得紧。

王咎闻言忙矮身拱手,“士族回朝,乃陛下人心所向,琅琊王氏一族不敢居功。”

唐褚“哎”了一声,摆手,“有功当赏,卿奔波十余年,为大邕立下汗马功劳,朕怎可视而不见?”

他招来常礼,“吩咐下去,后日于麟德殿设宴,为王卿接风洗尘!”

唐褚很兴奋。

自前朝战乱起就隐居避世的好些士族清贵如今尽数要归朝,诸才伏于京师,他怎能不欣慰?

他急着去关雎宫将此事告诉他最宠爱的贵妃。

于是等他发现长公主不在时,已是两日后。

“你说什么?湖州?”他惊愕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