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宁一听说林北辞进了宫,就把琐事推了赶来见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跟林北辞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不过,急着见他可不是为了一叙旧情。

她想知道边军的情况。

林北辞驻守的地方,左邻辽国边界,右邻突厥、柔然等异族。

前世,京都告急,林北辞亲率兵马回援,却莫名其妙迷了路,误入了辽国境内。

辽国也像是早有准备,在一剑天峡谷早早的埋伏好了,十万大军也被辽国杀的杀,俘的俘,直到城破那日,姜永宁也不知道林北辞是生是死。

这件事情有太多的谜团,还有辽国的狼子野心,她得跟林北辞提前通个气。

刚到御花园,就见林北辞的随从在那喊着捉刺客,侍卫提着刀到处找人,好好的和风雅景乱作一团。

她叫停了搜索的刺客,看到了那具宫女的尸身被人从枯井里拖出来,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个宫女她上午才见过。

乾天把她扭送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她还吃了一惊。

“你是说,她是梁国派来细作?”

乾天的回答是:“即便不是细作,也是被收买了。”

宫女一边磕头喊着饶命,姜永宁一边看着证据,一封封还未发出去的信笺,再与她往日的字迹一比对,通敌叛国的罪证便一目了然了。

“拖出去处理了吧,别叫人知道。”

这边刚交代完别叫人知道,转头就闹得阖宫沸沸扬扬了!

是该说乾天办事不利,还是该说林北辞眼睛够毒啊?

等找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姜永宁实打实叹了口气。

梧桐宫内,小筑下。

泥炉里烹着热茶,炭网上放着几样干果,橘子和白薯,被火一烤,冒着香甜的热气。

林北辞剥了个橘子,给姜永宁掰了一半,另一半叫他一口塞进嘴里。

“传说中的乾天也不怎么样嘛,不是说他们武功奇高,身法鬼魅?我看也就这么回事。”

见姜永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林北辞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这是手里没有兵器,你给我一把剑,三十个回合,我准能废了他!”

“知道你林大将军身手不凡,只是我身边实在没有个得力的,都说乾天厉害,这才想着试一试。”

说着,姜永宁是自嘲,又像是开玩笑一般道:“你瞧,你不在,我的永宁宫都被烧了,现在不得不搬到梧桐宫来。”

“可惜了我的金丝楠木拔步床!原想着出降的时候一块带走的,就这么被一把火烧没了。”

林北辞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了那一片白地,这会儿听姜永宁这么说,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别让我逮着那几个狗贼!否则我烧了他家祖宗十八代的祖坟!”

姜永宁噗嗤一笑。

林北辞忽然道:“对了,我瞧着永宁宫也不像要重修的样子,怎么,国库又不宽裕了?”

“这话说的,国库什么时候宽裕过啊?到处都要用钱,昨天工部尚书跟我算了一笔账,重修永宁宫至少要花费五十万两。

户部尚书一听这个数字,当即就要解腰带吊死,我想着,宫里那么多殿宇都空着,我又不是没地方住,不修就不修吧。”

“也才五十万两……”林北辞剥着花生,眸色深了深,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帮你想想办法。”

看这架势,姜永宁连忙道:“你可别犯浑啊!”

曾经的第一纨绔,林北辞有多混账,姜永宁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不赶紧出言阻止,他怕是敢打着长公主的名头出去抢劫!

两杯热茶下了肚,林北辞搓了搓手:“永宁,我感觉你变了很多,从前你见了我,说什么都要跟我打一场的,现在居然能坐下来跟我聊这么久。”

“从前我是公主,现在我是监国长公主,我若是还和从前一样,只怕是要国破家亡了。”姜永宁语气有些怅然。

“你放心!”林北辞忽地站起来,“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就护你一日!你尽管在京中大展拳脚,我帮你守着边关,那些辽狗,异族狗休想踏入我大乾半步!”

姜永宁心中一暖。

她也站起来,握住了林北辞的腕子,“我相信你。”

“你再跟我说说,你的几个守将……”

陆霁清扶着柱子,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他的手指按在柱子上,指尖泛白。

他看着永宁在笑,那是种直达眼底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从来都不知道,在永宁的脸上,竟会露出这样的笑意,这样的轻松、愉快,连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两个人互相帮忙剥白薯,拿着花生壳互丢——这都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感受过的。

这让他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

偏偏他什么都不做,连冲过去把他赶走的资格都没有。

入夜,和宫夜宴。

宴席就设在行宫的花园里。

碧水亭早用百丈长的金织绣花棉缎围起来,被灯烛一照,入目一片金红华彩。

这是宫中大宴,也是少有的,前朝后宫都能出席的场合。

被关了许久的太皇太后总算能离开慈宁宫,出来松泛松泛,她坐在最尊贵的首位上,姜洺珏只能坐在她的左侧。

皇帝没有后宫嫔妃,姜永宁就坐在本该是后宫之主的位置上,余下是宗室女。

阳平郡主也是许久没进宫走动了,自打瘸了之后,她沉寂了许久,听说天天把自己关在闺房里,偶尔咒骂两句,姜永宁倒也不跟她计较。

宗室席位对面就是朝臣。

朝臣以晋王为首,在晋王下首,则是辽国使臣,宋氏兄妹的位置,再往下,才是林北辞林小侯爷的位置。

舞姬正袅袅起舞,宴席上推杯换盏,一时之间倒也分外和谐。

只不过,这样的宴席注定不会风平浪静。

宋新月喝了两杯酒,被烧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看着上首丝毫无损的姜永宁,脸色阴郁的攥紧了杯子。

“宋小姐的声名,哀家便是久居深宫,也是如雷贯耳呢。”

宋新月一怔,寻声望去,却见太皇太后含笑看着她,微笑道:“今日一见,果真是大家之资,倾城之貌,便是一国之后也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