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臣立马就喂。”
秦太医接过那碗汤药,跟高公公一起,一人将昭武帝的嘴巴强行撬开,另外一人按住他的额头,将那黑黢黢的药汁往里面一点点灌。
直到汤汁灌尽,秦太医才从榻上下来,低着头说道,“娘娘,不出半个时辰,陛下就会醒过来。”
淑贵妃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秦太医一眼,“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高公公扬了扬手中的拂尘,似笑非笑掐着尖细的嗓子说道:“秦太医请。”
等到门口的时候,高公公谄媚地向秦太医鞠了一躬,“秦太医,今日之事,你必须守口如瓶。如何书写脉案,秦太医想必心里有数。”
秦太医忙弯腰行礼道,“臣明白了。”
高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向一旁的小太监说道,“送秦太医回太医院,好生伺候着。”
当他回到寝殿内时,昭武帝已经苏醒了。
昭武帝靠在床榻上,他以为自己只昏睡了半个时辰,结果醒来才发现,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微睁双眼,眼前是淑贵妃递过来的清茶,外加一颗紫色的药丸。
他微抿了一口,温度浓度适中,遂一仰脖子把一整杯安神茶和药丸都灌了进去。
半晌后,昭武帝勾唇笑道,“爱妃,这丹药着实有用。朕感觉一下子好多了,干涸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润泽一番。”
淑贵妃眼眸一闪,她坐到了昭武帝旁,接过宫女捧来的脸巾子,认真擦着昭武帝细润白皙的脸庞,柔声细语道,“陛下,这丹药是真恒道长特地研制的,吃了自然有用,陛下的皮肤都越来越年轻了。”
昭武帝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躺在榻上,“朕也觉得自己可以再活个百年。”
“陛下定会长命百岁的。”淑贵妃笑着道。
外头的日光越来越微弱,崇武殿殿内殿外各处随着昭武帝起身燃了灯火。
几个宫女跟在他身旁打着扇,昭武帝打了个呵欠,刚想传膳时,一位小太监突然过来来报,“陛下,沈丞相在殿外求见。”
昭武帝摆摆手,“让他进来,陪朕一同用晚膳吧。”
沈知章步入主殿时,昭武帝正在淑贵妃的服侍下喝着燕窝粥,见他行礼,昭武帝勉强睁开一半眼睛,懒懒道,“爱卿快平身。”
沈知章见昭武帝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程度,感觉下一秒便会羽化登仙,心中一紧,不敢将目光多做停留。
淑贵妃笑着道,“看来丞相有正事要与陛下汇报,臣妾便先告退。”
“爱妃且慢,朕有什么事不能让你听的。快坐下吧。”昭武帝半眯着眼,扬了扬下巴,“丞相,可是有什么消息要向朕禀报。”
沈知章拨开官袍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后举过头顶,朗声说道,“这是大内侍卫统领刚从东宫那里截获的书信,请陛下过目!”
高公公见状将书信递到了昭武帝面前。
昭武帝接过书信,展开粗略地浏览了一遍。
越读到后面,昭武帝的脸色越加阴沉。
沈知章高公公在那旁安静的等待着。
淑贵妃欣赏着昭武帝脸上神色变化,掩在帕子下的唇缓缓勾起。
今日,定要逼得皇上废太子。
片刻后,昭武帝大手狠狠挥掉桌上的碗筷,“太子真是放肆至极!”
话音一落,殿内所有人都惶恐跪地。
“陛下!太子此举,怕是要逼宫啊!”
沈知章话音刚落,昭武帝又将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拍案而起,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很好,朕的儿子,比朕还要想当皇上,既然敢私下拉拢亲王,谋划造反!”
昭武帝气得直哆嗦,淑贵妃忙将书信接过来一看,而后慌乱地抬眸说道,“陛下,这是汝南王在给太子出谋划策呢。”
沈知章见状,将头抵在地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太子失德,陛下不应该再继续包容下去,臣在此奏请皇上治太子忤逆和造反之罪,以保国本安定。”
沈知章心跳得很快,这封信的确是汝南王私传给太子萧怀谨的,不过里头的内容被自己篡改了。
原书信本来是一封简单的家书,而如今书信里不仅写着汝南王答应太子造反,更是将朝中文武百官的功劳过错都写在后头,让太子能够要挟朝臣助他谋反。
这些情报自然都是沈知章自愿提供的。
“呵呵!很好!来人,摆驾东宫!”昭武帝甩袖,怒气冲冲地往飞花殿赶去。
淑贵妃垂目,沉默地跟着昭武帝上了撵车。
飞花殿内,萧怀谨正让小林子为自己上药,结果殿门突然被一脚给踢开了。
“混帐东西!”
昭武帝直接走到萧怀谨面前,高高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那么想要取代朕?朕偏偏不如你所愿!”
萧怀谨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一道鲜血。
他慢慢地起身,望向昭武帝,声音中有着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冷冽,“父皇,你为何无缘无故朝我发怒?”
昭武帝勾唇冷笑,“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知道?”
他将手中的书信狠狠砸在萧怀谨的脸上,“你自己看看。”
萧怀谨执起那几页书信,迅速看完后,对上了昭武帝盛怒的眼神。
“父皇,这封信的内容并非属实。”萧怀谨面色坦**,声音沉稳,铿锵有力。
“这封信是汝南王信使送的,落款也是用汝南王特有的印章,太子殿下,此信确是汝南王寄给你的。”沈知章向太子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垂目朗声道。
萧怀谨目光复杂地看向沈知章,他没想到,沈知章居然会毅然决然选择与自己对立。
“父皇明鉴,这封信不是汝南王写的。”
“人证物证俱全,那偷偷送信的人也承认他是你的亲信!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昭武帝怒不可遏,盯着跪在地上的萧怀谨说道。
“父皇,”萧怀谨抬头,声音不复方才的清朗,“您若是硬要治儿臣的罪,儿臣无话可说。”
说完,他俯身给昭武帝磕了个头。
如果父皇决意要抛弃自己,即便他费力辩解,父皇也不会相信的。
“儿臣十二岁就随父皇临朝听政,日夜苦读不辍,然而如今,父皇宁可相信旁人,也不愿信儿臣。真是令儿臣心寒。”萧怀瑾缓缓抬起头,眼睛通红布满血丝,但语气仍旧维持着平静。
昭武帝一愣,万万没有料到太子会说出这番话来,他脸色沉了下来,“既然太子心寒,朕也心寒,那这父子君臣关系,还有必要维持下去吗?”
“你忤逆朕,试图谋害朕,朕如今就废了你这个太子之位!”昭武帝沉声冷冷道,说完后他心口蓦地一疼。
他阴恻恻地看了萧怀谨一眼,朗声道,“高公公,回崇武殿,拟诏书!”
说完他便愤然拂袖而去。
沈知章跟着昭武帝离开,可在他走之前,却无意间与萧怀谨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对上。
沈知章愣了片刻后,随即垂目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