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4月20,谷雨。

王守良穿着雨衣,骑自行车奔行在姑苏下的小镇,跟着他一起的是三个四海镖局警卫队成员。

已经谷雨时节了,今年的夏收能否大丰收,就是看天了,他可以打个电话,或者收收电报,就能查看从珠三角、长三角、华北平原再到辽河平原的一切。

但身为大掌柜,偶尔微服私访也是有必要的。

从多年前的佛山第一次整军肃容开始,镖局和保卫局,一年半载总要在某地整军一次,保持队伍的纯洁性。

而他开在众多地方的工厂、企业包括现在的四海农场,一样要偶尔微服私访巡查,这还是今年第一次。

大量的警卫队便装穿梭过各地农场,大致查看情况,私下里打探消息,都是常规操作。

王守良出现在姑苏,毋庸置疑还是坐船抵达上沪,而在那之前,有孕的曹云也被他送到了油麻地王公馆,他表妹石爱华都是三个娃的母亲了,有近亲照顾曹云,也不缺丫鬟侍女。

放在油麻地也很安全。

等一路在耕种区兜兜转转、骑行十多公里,看着各种道路两边的农田里,农作物长势都很不错,王守良才停车,从腰间取下水壶进水。

三个便衣警卫也是纷纷大口喝水。

只有经常跟在王守良身边的警卫,才知道他们的大掌柜身体素质多变态,多么强大……

说句不合适的话,他们警卫队日常负责保护王守良的安危安全,真遇到事,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一口气十多公里,总算有喝水的时间了!

等王守良喝了半壶水,指着前方笑道,“前面就是镇子,进了镇子在好好休息。”

三個警卫忙不迭点头。

只不过,让一行四人疑惑的是,他们还没出发,就见前方镇子里,开始从一个,到两三四个,陆续跑出来一些身影,像是逃难一样狼狈。

前方的镇子,也不是四海农场购买的耕田区,只能说镇子部分农田,和一个农场分场有相连之处。

等王守良站在自行车后座,登高望远一番,才跳下车从腰间抓出了毛瑟C96,“警戒,有带清练军劫掠小镇。”

三个警卫大惊,一人更快速敬礼,“大掌柜,请您回农场基地发报调兵镇压乱军!”

他们知道王守良本身战斗力惊人,遇到乱子,谁保护谁不好说,但真遇到了乱军劫掠民间,四个便装查看农场情况的小组,即便有几把毛瑟也远远不够看。

这只是几把手枪。

而最近的四海农场分厂,距离这里直线不到五公里,随便一个农场就有大量保卫科同僚的,最早的苏地农场,十个分场满编才十个大队,每队120人编制。

但前几年赈灾,从外国购买了大量粮食运入农场仓库。

主持赈灾都需要人力来维持秩序,苏、皖、浙三地的保卫科都在那时扩编为满编一个行动处理处副处级单位,4200人。

遇到大乱子也够了。

王守良没有听警卫的建议,摆手道,“你去最近农场调集人力,你们两个跟我留下。”

这种事,没遇到,只是纸面或电报汇总,被他知道哪里有乱兵劫掠百姓,那就是电话发号施令平乱。

真遇到了,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站在大舰司令塔内,遇到鬼子的重达390公斤的苦味酸大炸弹要轰炸司令塔,他都能用随身空间提前收走。

一般陆地上的枪械子弹对他更没什么威胁了。

自身绝对安全的时候,能帮一些同胞,他就会帮。

王守良不是非要逞强,晚清这德性,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乱兵比土匪都狠多了。

至于光天化日,哪来的乱兵?南方大地起义如火如荼,各省练军打不过起义烈士,改道抢一波平民,基操。

北洋军阀混战期间,各种兵头子是祸害根源,那晚清诸省练军,不就是军阀混战期各种兵痞子前辈么。

传令下,最先建议的警卫还想说什么,张张嘴,还是再次敬礼,骑着自行车飞速向农场分场赶去。

王守良一摆手,带着两个警卫骑车冲向前方小镇。

当他们和最先冲出小镇的逃民交错而过时,距离镇子入口只有一百多米,出入口那里,窜出来三个背着鸟枪的清兵,正在扑倒一个穿着长裙的妇人,对对方上下其手。

真就是鸟枪,火绳枪!!

自行车沿着惯性快速飞奔中,王守良双手各持一把毛瑟C96,砰砰砰几枪以大撒把形势毙了三个清兵。

枪声响,原本就很乱的镇子,更乱了!!

当王守良和两个警卫进入镇子大道,一个正在提裤子的哨官就从前方十多米外一个民宅里冲出来,怒吼起来,“谁开的枪?谁特么乱开枪?!”

就冲那哨官提裤腰带,以及腰间还在滴血的腰刀,王守良当场给了他两颗子弹送葬。

原本还很紧张、激动忐忑的警卫,到现在已经放松了,他们之前紧张激动忐忑,那是怕王守良遇到危险。

可接触了,交战了,才发现背着火绳枪、拎大刀的大清练兵……和他们完全不是一回事。

和现在的众列强陆军都特么不是一回事!

如果说大头的小镇练兵,北洋大兵,是万国造装备起来的新军,而南方诸省自己练军,练出来的新军,除了极少数精锐,剩下基本都是前绿营、勇营瘸子里挑将军凑数凑出来的。

遇到豪横不差钱的精锐,是一回事。

遇到较差的,大刀长矛也很常见。

一段时间后,王守良再次用两把毛瑟C96击毙了在一栋大宅院里烧杀抢掠的乱兵,这一批乱兵已经是装备最好的了,足足有十几个都是扛着汉阳造,仿毛瑟1888委员会步枪的。

十几个汉阳造大兵,配合一个也带毛瑟C96的哨官,就是这次乱兵作乱的头目了。

现在整个小镇大乱趋势已经逐渐消停,王守良也就是听声辨位,听着镇子不同地带的呼救声、尖叫声追过去平乱。

当他再次抵达一个镇子边缘地带,连接河道的独门宅院时,才进去就看到一个学生装的短发女生,正红着眼抓着一把剪刀,要捅两个乱兵,在女生几米外是一个吐血垂死的妇人……

两个乱兵色心上头,似乎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各种枪声和其他乱子,就在尝试夺剪刀。

还是砰砰两枪送走了两个乱兵,王守良才看向垂死妇人。

对方看到他时,原本就充满不甘和痛苦的双眼,犹如回光返照一样清醒一瞬,“多谢恩公……”

一句话没说完,老妇人再次喷了一口血,死了过去。

短发女生痛苦着扑到对方身边,哭的极为惨烈,这乱相,之前一路走来王守良已经见多了。只不过,等他看了看老妇人吐的血,还有身躯大致情况,他才狐疑道,“你母亲有肺病?”

短发女生还是在痛哭,像是没听到。

王守良想了想,转身就走了,他会多问一句,除了是死去的老妇人吐的血不正常外,身体外观也不正常,更因为短发女生是个脸熟的,很脸熟那种。

给他的惊讶,不亚于几年前在旅顺指示炮兵开炮演练时,意外发现天仙被吓跌倒的一幕。

直到他再次于另一个宅子里毙了几个乱兵,出门后才发现之前的短发女生,拎着一把柴刀走出来,满脸仇恨像是走上了复仇之路。

不过怎么说呢,到现在,兵乱基本……没了。

没被杀死的练军也早就逃了。

出入小镇的主马路上,已经遥遥可望更远方有骑行车队在急速而来,都是穿着四海农场保卫科制服的身影,这第一批人并不多,大致只有十几人。

王守良吩咐两个警卫出去打探情况时,又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从一个巷道里跑出来,看到之前的短发女生就冲了上去,“明月,明月你没事吧?你妈呢?”

短发女生对他的话也是充耳不闻,拎着柴刀在扫视搜寻什么。

中年继续喊了几声还是没回应,就跑向之前那个宅院,随后很快又有大哭声响起。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乱世里真就是人命如草芥。

但王守良还是有点狐疑,之前死去的妇人,如果以他宗师级医术,没判断错的话,那是一个肺癌晚期患者……

下一刻,再次摇摇头,他也不多想了。

………………

两个小时后。

三百多全副武装的四海农场保卫科,骑着车巡逻小镇,安定人心中,两个中年才在保卫科一个高级镖师带领下,抵达了王守良身侧,“大掌柜,这是凤林镇高家饼店的家主高毓明。”

“这是罗家家主罗万生,他们两个是凤林镇最大的乡绅代表,高家和罗家已经在小镇延续一二百年……”

王守良点头,两个传统士绅也是战战兢兢,充满感激的向他道谢。

高级镖师再次解释,“前年开始,江南诸省一直不太平,这次是苏这边练军闹饷无果,引发的乱子……”

“首恶已经被大掌柜击毙。”

王守良也很无语,原轨迹这几年起义不断,是陆陆续续被清廷镇压,镇压,在镇压,这个位面,有他蝴蝶效应过的万天晴和陈真等人,在鬼熊大战里练出来一支大几千人的精锐。

枪炮齐全!

带清在南方诸省比纸糊的还拉胯。

一个营的练军闹饷,总共才二三十杆汉阳造仿毛瑟1888委员会步枪,火绳枪、抬枪和大刀长毛是主流。

王守良冲高毓明和罗万生两人说了一句节哀,就起身走了。

他击毙的某十几杆汉阳造乱兵和哨官所在深宅大院,似乎就是罗万生家……

在凤林镇传承了一二百年的家族,遇到闹饷就是这样。

就是在临走的时候,王守良才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高毓明、高明月……还有那个疑似癌症晚期的妇人。

这是爱无悔、或者叫江南第一店故事里的人?

还真是那个狗血剧!

很狗血的清末民初,讲一个世代做饼的高家家族恩怨纠葛,当年他会扫过这个故事,纯粹因为圆圆的颜值。

狗血故事里,高明月母亲死于肺癌、这个阿月未来给人冲喜嫁给罗家大少,罗家大少是死于肺痨、肺结核。

高明月的亲生父亲高毓明和母亲柳碧云,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但直到高父过五十大寿,高母病死时。

故事展示回忆中的高父和高母小时候,青梅竹马童年情,都没人留辫子。

向前推40多年你们小时候都不留辫子,还是全府上下都如此,还谈什么清末民初啊,直接进新华夏算了。

只能说这个狗血故事不止各种设定狗血,讲故事也不严谨,有很多BUG,比如罗家大少死于肺痨,都从没什么隔离和防传染事项,反而一直在渲染高明月为冲喜嫁给对方后。

各种任劳任怨照顾病患,感动高家大少,两人婚后也从没圆房,高大少临死前还休了她,给了她很多嫁妆,让她去拯救即将破产的高家。

比金粉世家还狗血!

现在好了,各种苦情悲情的民初大女主戏,直接遇到了乱兵……

这乱兵都有王守良的蝴蝶效应,不是他支援了万天晴和陈真,起义力度不会这么大。

那被晚清练军屠杀的,就是一批批进步青年和先烈了。

他也只能通电四海集团,尽量控制、减少带清练军祸害民间的机会。

………………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多月后。

当长三角、华北平原稳定进入夏收大丰收,王守良经过一天忙碌,再次于上沪王公馆梳理农场体系时,白秀珠敲响书房门走了进来,一脸卖萌道,“我又放暑假了,大掌柜,你好久没回港岛看曹云姐了啊,你对你大儿子都这么不关心啊。”

“那是王家长子,你家下一代男丁啊。”

王守良无语的放下电文,“你又皮痒了是吧?我上个月刚回去过一趟。”

白秀珠快步上前,给王守良冲茶,“对了,第二造船厂,下水的第一艘货轮完工了啊,你要不要回去主持下仪式?”

去年夏天交付给他的第二造船厂,到现在也制造了近一年,第一艘大船不是超厚装甲钢、炮台齐全的前四海级无畏舰,毕竟都是要被淘汰的。

第一艘大船是简单配置一些75MM速射炮和机关炮,轻度装甲,用于提防普通海盗的武装货轮。

排水量一万五千吨,被命名为洞庭湖号。

王守良恍然,“回去,这洞庭湖号货轮,刚好用来给东京社会输送人才。”

各省练军那么垃圾,兵油子全送去东京吧。货轮……也不能把那些兵油子乱兵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