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眼儿?”宁书艺皱了皱眉头,立刻又翻了翻他们手头关于吴全仁当时的相关记录,很确定并不是他们遗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而是这上面确实没有关于死者身上有异常的针眼这种信息被记录下来。

“对,两个。”吴全仁的儿子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特意伸出自己的右手手臂,在臂弯静脉处指了指,“靠近里侧这里有一个,靠近另外一侧还有一个,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两个针眼儿。

因为我平时也会看一些法制新闻啊,那种关于调查凶杀案的纪录片什么的,所以看到我父亲手臂上有针眼儿,当时也觉得脑袋嗡地一下。

我就赶紧问康养中心的人,为什么我父亲的胳膊上会有这样的针孔。

因为我知道,我父亲到那个时候,一直都是在口服用药的,没有注射,更不是这种静脉注射,所以没道理那里会有两个针眼儿,而且看起来还都挺‘新鲜’,一看就是才扎过没多久。

然后康养中心那边给我的说法是,那针眼儿是我父亲在去世前一个早上,接受康养中心统一的抽血体检的时候留下的。

之所以会有两个,是因为他的血管实在是不太好,因为之前接受过放化疗,所以比一般人的都不好扎,护士第一针扎进去没有能够找到血管抽出血来,只好又扎了第二次,第二次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血管,完成了抽血。”

“对你来说,这个解释合理吗?”霍岩问。

“合理。”吴全仁的儿子点点头,“我当时打听过了,确实是前一天的时候他们组织全康养中心的老人进行了一次常规的抽血检查,这事儿随便一个康养中心的老人都能作证,他们也有记录。

家里人当时也觉得我是不是因为父亲的突然过世,一下子有点承受不了,所以才会起了那种疑心,我自己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太伤心了,所以脑子不太理智,这件事就没有人再提过。

现在你们来找我,我才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太正常的事,否则也不会隔了这么久,反而让刑警找上门来。”

“你父亲在过世之前,有没有过什么厌世情绪?觉得或者太痛苦了之类的?”宁书艺问。

吴全仁儿子叹了一口气:“跟我们面前真的一点都没有,我们每次去看他,他都是乐呵呵的,给我们讲,康养中心给他们老年人安排了多有意思的活动,他又参加了什么老年人自发的健身队了之类的,我们甚至当时还跟他商量,过春节的时候,他是想留在W市那边过,还是想来我们家。

要是来我们家,我就开车接他,要是他想留在本地,我们就到W市,把他接回我们家老房子,收拾收拾,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年。

他当时满口答应下来的!一点儿也没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听你的意思,你们不在场的时候,你父亲的状态不是这个样子的?”霍岩问。

“对,康养中心那边不止一两个人跟我们说,我父亲总跟他们说,为什么就不能也学学外国,弄那个什么安乐死之类的,要不然一把年纪了,活着也没有奔头,治不好还要浪费孩子的钱,每天干受罪,一把年纪了又不能自己跑去闹自杀,传出去叫孩子伤心,也容易惹人误会,败坏了孩子的名声……”说到这里,吴全仁的儿子终于忍不住那种伤心,掩面痛哭起来。

带着这样的收获,两个人驱车赶回W市,那边齐天华也回来了。

“你那边什么收获?”宁书艺一见到他,连忙问。

齐天华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个解淑梅老太太,可真是太伟大了!说真的,本来我觉得如果不是谋杀这种可能性的话,活到八十岁也算不错了,不亏,结果今天听完了她这一辈子做过的那些事儿,我这心里面啊,怪不好受的!

这老太太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女性,就算是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也不嫌多!

你们是不知道,她一辈子自己未婚未育,无儿无女,但是挽救了多少条小生命。

早年医疗条件不像现在这么好的时候,没有给早产儿住的那种保温箱,一旦遇到早产儿,体重过轻,就只能用棉被一层一层裹起来。

那个年月冬天比现在冷那么多,供暖还不如现在好,解淑梅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孩子要是单纯裹个小棉被,能活下来的希望太渺茫了,所以她都是想方设法自己创造条件给早产儿保温,为了照顾那些很难活下来的小婴儿,她有的时候一个月一个月就住在医院里,住在早产儿的病房里,跟家属商量,等孩子体征平稳了再带回家里去。

遇到有的家里比较悲观想放弃的,也是她鼓励对方,劝对方把孩子交给她照顾。

医院那边说,保守估计,解淑梅一直到退休,本来可能活不下去,但是经过她的照顾硬是活下来的孩子,起码也有百十来个!

结果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到了晚年,得了老年痴呆,被亲戚送进康养中心,本来她的亲戚是想送她去最便宜的那种,是医院里的那些老同事们一直盯着监督着,才让老太太住进出事这一家的。

她的亲戚供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老太太除了老年痴呆不认人之外,能吃能喝,感觉还有好久可以活,这么一盘算,再供下去,老太太卖房子的钱可能就一分省不下,都得填里面,就翻脸了,开始打罗圈仗,谁也不可能继续管她。

然后,老人就死了。”

齐天华满是惋惜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她的亲戚我也都摸了个底,在老太太过世之前,根本没有去过康养中心,别说前几天了,就是前几个月,前一年,也没人去过,康养费用都是那几家轮番转账的。

在老太太过世之后,那些没良心的东西,就把剩下的房款各自吞了,听说就连老太太的骨灰盒,都是外人给出钱,才换了一个稍微体面一点的。”

“什么人给出的这个骨灰盒钱?”宁书艺问。

“不知道,殡仪馆那边没有细问,只是记得当时把人拉去火化的时候,是两个人去的,一男一女,男的说要选最便宜的骨灰盒就行了,女的掏钱给升级了一个更好一些的。

因为殡仪馆很少遇到这个岁数的老人过世,就只有两个人去处理丧事的,所以才留下了一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