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平日里王雨洛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与父亲的关系是亲近还是疏远,至少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儿上,姑姑的一番话还是让父亲听着觉得很不舒服。

“雨洛她不是那种孩子!”王雨洛父亲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愠怒,“她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还说什么考研努力不努力的事!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能选,我都愿意替她死,让她好好活着,吃喝玩乐,哪怕是就一事无成混一辈子,那也行啊!”

说着,他眼泪又落下来:“前几天我还给她打电话,让她就别折腾考研的事儿了,都考了两年了,连分数线都没摸着,不如让我帮她安排个工作,她还是不愿意,我们爷俩儿又是谈了个不欢而散,之后她就把我号码拉黑,再不接我电话了……

要不然,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去看那个什么鬼电影!”

“鬼电影?雨洛是去看那个什么恐怖片出事的?”王雨洛姑姑一愣,“不是说那个电影在外国都把看电影的人吓死了么?咱家雨洛是不是也是被电影给吓死了啊?!”

“你知道她要去看恐怖片的事儿?”王雨洛父亲扭头看向自己妹妹。

王雨洛姑姑点点头:“早上听我家于梦芃说了一嘴,说雨洛要去看那个她也惦记了很久的电影,特别吓人特别刺激,我没让,她还跟我生气来着。”

“你能拦住你自己闺女,怎么就不帮我拦着雨洛?!”王雨洛父亲恼火道。

王雨洛姑姑有些委屈:“我能拦得住她么?雨洛那性子,从十来岁开始,她想干什么你都由着她,让我别管,只要她高兴,怎么都行!

等后来大了,你看我说什么话她肯听!高兴了叫我一声姑姑,不高兴了一句’你又不是我妈你管得着么’,我可就一句话都接不上了!”

她这么一说,王雨洛父亲倒也找回了两分理智,想到自己女儿平日里的一贯性格,知道这事儿真不是姑姑能够拦得住的,只能是叹了一口气,不再吭声。

他说不出什么来,王雨洛姑姑却是有话说了。

她一脸严肃地对宁书艺说:“孩子,阿姨跟你说,我那侄女平时身体好得很,年年那体检都是我陪着她去的,所以这肯定不是我们自己的责任。

你说那个什么鬼片儿,为什么正规的电影院不让放?那肯定是有人家的理由啊!

我闺女说,那电影在外国把看电影的人都给吓死了,方才我听了半天,也听明白了,我侄女好端端的去看电影,然后出了事,对吧?

她是不是就是叫电影给吓坏了的?以前就听人说过,人是真的能给吓破胆的,那这事儿你们警察是不是得管?这个责任,他们那个电影院是不是得负?

我听我闺女说,那个电影别处都不让放,那个电影院偷偷放,连宣传都不敢做,那你说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我们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二十多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叫他们放电影给吓死了,这事儿你们警察可得给我们家属一个交代!”

“现在死因还没有一个最终结论,最重要的是把王雨洛出事的原因弄清楚,追责那是明确了原因之后才能够做的。”宁书艺向王雨洛姑姑解释说。

王雨洛父亲对此倒是十分赞同,连连点头:“别的对我都不重要,我就想知道我女儿到底是怎么了!”

正说着,会客室外传来了敲门声,宁书艺应了一声“请进”,霍岩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她跟前,把手里的一张报告单递了过来。

宁书艺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最初步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她连忙示意王雨洛的家属稍等,自己仔细将那报告看了一遍。

这份报告上的结论倒是并没有什么能够让人感到惊讶的东西,和宁书艺之前的猜测差不多,王雨洛的体内的确不算“干净”。

根据检验结果,在她的血液里尚有残留的酒精成分,但是浓度并不高,别说是醉酒致死了,就连一般人的“醉酒”都达不到。换句话说,以这样的血液酒精含量来说,除非她驾驶机动车,否则是不会对自己、对他人造成任何危害的。

宁书艺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商场监控画面里,王雨洛手舞足蹈,看起来颇有些兴奋的身影。

当时以为她是跟朋友相约出来逛街看电影,所以心情特别好,异常开心,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这样。

她应该是当时表现出了一种酒精作用下精神异常亢奋,所以才会看起来特别开心,情绪高涨的样子。

只是以她的血液酒精浓度而言,即便是酒量不太好的人,也应该不会有这种反应才对。

更别说是在这种程度的刺激下,造成了后面的惊吓猝死了。

那么真正的致死原因还需要继续挖掘,但这种明显不正常的醉酒程度也值得关注。

“张法医那边什么意见?”宁书艺问霍岩。

这个问题霍岩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同张法医沟通过。

“张法医的意思是,最好进行更深一步的检验。”他回答道,“比较常见的毒性已经通过初步检验排除掉了,如果还有其他可能性,恐怕也是比较不寻常的,咱们这边处理不了,得送到省里的实验室去。

目前的结论是存在死者饮酒并且醉酒之后,导致心率过快等问题,又在恐怖片的刺激下导致了心源性猝死这种可能性,暂时没有办法直接认定是他杀。

张法医他们也不能保证送检去省里就一定能够有什么决定性的结果,所以这件事需要征求家属的意见。”

“我没意见!”他话音未落,王雨洛父亲就已经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快,与其说是“站起来”,倒不如说更像是“蹿起来”。

“我女儿是个好孩子,她虽然性格有那么一点叛逆,但是分得清好歹,你们说的什么这个酒那个酒,她是绝对不会碰的!”

很显然在此情此景下,这样的一份检验结果,对他来说是一种刺伤,让他难以接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肯定是有人图谋不轨害了我女儿,给她下药了!

所以你们尽管查!要怎么查都行!别说是送到省里头去,就算是再往上送,我都没意见!这里头如果涉及到什么费用问题,我们家可以自理!

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我就要一个说法,不能让我女儿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的合理说法!我绝对支持你们的工作,你们需要什么许可我都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