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造监库房溢价收购丝麻原料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等和监库交割完毕之后,以郑万贯为首的豪商,再度用货物紧俏为由,再次上涨。
而涨价之后,直接比交割的价格还贵上一成!
由此,便引发恐慌性抢购和惜售。
售卖丝麻原料和成品布匹的店铺,更是关门歇业一半。
那些还在开店的,更是打出货物不足,限量供应的牌子。
开门两个时辰,便匆匆宣告售罄,闭门不卖。
百姓排着队,还没有买到货,就吃上闭门羹。
大街上到处都是找货源的人……
“娘的,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卖呢吗?”
“驴屮的,就是啊,说卖就别变卦啊,等着用呢!”
“老兄,你这是非买不可嘛?等降价再买不行?”
“唉,你当我愿意当冤大头呢。儿子要成亲,亲家说八床铺盖,八身新衣,不能缺半件,不买哪成啊?”
“谁说不是呢,我们刚从江南移居过来,根本没有冬衣,要是不买,都没法出门……”
大家怨声载道,可又不得不买。
部分人之前有经验,知道类似的情况一旦发生,很难扭转。
因此,即便现在涨价,他们也抓紧买。
若是再过一阵,还不知道要长成什么样子!
空气中,都弥漫着烦躁和不安的味道。
忽然……
一阵喧哗打断人们的交谈。
“穷鬼,没钱就别买,店铺价是店铺价,我的价是我的价,你有本事,去店铺买啊!”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之人,正对着另一名年轻母亲恶语相加。
“求求你,行行好吧,卖给我。我的娃娃还小,怕冷,要是买不到冬衣的料子,会冻死的……呜呜……”
“去你娘的,老子是贩子,可不是大善人,你没钱就去卖啊,反正躺下不动就来钱,在这哭什么穷!”
“爷,您别这样,您就卖一点点,我的娃娃就能活下去,将来初一十五都给您祈福……”
年轻母亲伸手拉着贩子的衣角,毫无尊严地祈求着。
“滚一边去,我祈你大爷!”
凶恶贩子用力甩手,将年轻的母亲摔出。
登时,她就失去重心,踉跄而去。
若非有好心人扶住,怕是连带着孩子都要摔倒。
其余百姓开始谴责。
“你真是黑心,卖给她一点怎么了!”
“她又要不多少,你少赚一点。”
“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点阴德吧。”
凶恶贩子丝毫没有恻隐之心,伸手指着众人。
“屮,都给老子闭嘴,知道吗?不然,谁也别想从老子这买货!”
他试图威胁仗义执言的百姓。
“呸,谁稀罕你的。”
“真当自己人物,我们不买,你卖谁去?”
“滚吧,这里不欢迎你!”
百姓齐齐声讨。
凶恶贩子眼见局面不利,放几句狠话离开。
然而,年轻母亲还是没得到冬衣布料,只能失神而去。
眼神中,似乎在做出某种决定……
……
正在暗中观察的丁修文,就要出去帮忙。
“狗东西,真不是人,我去打断他的腿!”
“别急,你给我好好看看先!”
陈青云伸手抓住他。
“怎么,陈老四,你不帮忙?”
丁修文不解地皱眉。
“你先看清楚那恶贩子来历,我去帮那个小娘子。等弄清前因后果,再去找三哥说。
眼前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要是你在人前毫不遮掩地出手,我担心会坏掉三哥之事。”
“啊?”
丁修文挠挠头,细想之后,点点头。
“嗯嗯!”
随后,便带着跟班去盯梢。
而陈青云则亲自带人去赶上小娘子,送上足够她挺过冬日的衣裳。
他虽然是个纨绔,可毕竟是个人情味丰富的纨绔。
无法眼睁睁看着小娃娃冻死,尤其那娃娃还生得极为可爱……
两人走后,供需关系还在继续拉扯。
有些需求迫切的人,只好溢价从黄牛手里买。
一番推波助澜下来,几乎等于原始价格的一倍!
……
傍晚时候,两人碰面。
“那厮绕了几个大圈,才小心翼翼地进店铺后门,没多久,就运了一车货物出来。”
丁修文气得咬牙切齿,那肥硕的肚子都跟着晃**。
“果然是奸商耍鬼,前院限量卖低价,后边偷偷高价出货!”
陈青云也没好气,气愤地捶着桌子。
“走,咱们暂时不便拿奸商动手,但那凶恶贩子不能轻饶!”
“放心,不用你陈老四出马,我已经带人套了他麻袋,打断腿丢河沟里。
是死是活,看老天爷了。”
“你小子可以,说行动便行动,厉害!”
陈青云由衷地伸出大拇指。
“走,告诉张三哥。”
“走!”
……
京东县,郑家庄园。
一众家主聚在一起,喜气洋洋。
郑万贯更是半躺在花厅的榻上,任由侍女捏着腿,美滋滋地哼着江南小曲儿。
“郑老,还是您看人准。”
“是啊,送过去一个玉玲珑,让咱们赚一大笔快钱不说,现在更是翻倍地赚!”
“哈哈,谁说不是呢,我家铺子就放出一点点货。等关门之后,让小厮们送后院拿货,翻倍卖,您猜怎么着,一抢而空!”
“哼哼,年关将至,那些泥腿子们,就逢年过节才置办新衣。谁家要是不置办,预示着来年要走霉运。就是涨一倍,他们咬着牙也要置办!”
“不会真冻死人吧……”
有人小声说着。
“冻死人,那是他穷!活该!每天还有饿死人的,能怪粮食贵?是他自己无能!”
“对对对,穷鬼冻死,活他娘的该!”
众人说完,继续开怀大笑。
百姓的苦难,似乎是给他们增添笑料。
“可是,上头还说让咱们想法子坑死张定北,就是让他没法子交货。现在他不接招,咱们可咋整?”
这一句,将众人拉回现实。
赚钱的事情干了,活还得干。
否则,后边那些大人物,可饶不了他们。
“现在他手里有多少货,咱们不清楚,上次交割之后,保不齐原材料真的够了。”
“我认为大概是不够,但他一直不出手,可能是因为没钱。”
众奸商陷入思考当中,在琢磨着阴谋诡计。
好一会儿,有人才开口。
“要我看,咱们不能等,得主动出击。”
“他不动,就只能逼着他出手,放出监库的货。”
“看来还是要继续哄抬物价,那就放出消息吧,就说丝麻还要涨,直奔着三倍而去。”
“对,就这么干,干完这一票,咱们能吃上十年!”
“哈哈哈……”
郑万贯见他们商议出诡计,脸上带着狂傲的笑容。
“既然商议好,就按照你们的办。张定北挺识趣的,对咱们而言,是个财神。
但是没办法,上头的人要他死,他活不过五天,咱们没法子,干吧!”
“张定北真是不知死活,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是什么废物,敢和大人物作对!”
“没有他个废物,咱们咋赚钱?朝廷要是安排一个能力强的,咱们就得吃瘪!”
“言之有理,老天爷给机会,咱们赶紧赚钱,赚完就卸磨杀驴!”
众人大笑起身,各自去安排狗腿子办事……
他们的套路虽然粗糙老套,但极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