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突如其来?什么叫猝不及防?正当所有人准备拉开阵仗大干?场的时候,敌人突然投降了,这就叫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对于刘同来说,这可能是运气,也可能是另?个诡计。

面对每?个前来自首的人,刘同都要赔上?百个小心,因为这些人背后的故事,很有可能会是?个令人动容但又与事实不符的故事。

这女人的妆容显得比较清爽,眼神却有种魅惑的灵力,深蓝色的衬衣和黑色紧身裤显得潇洒干练。不用接触也能感觉出来,她绝不是那种废话连篇的女人。要是论气场,如此这般的女人在刘同脑海中也绝不超过十个。

气场这东西,有时候如同佛像给你的感觉?样,就算佛不说话,你也会感到强烈的庄严与肃穆。

刘同和女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只隔着?张厚重的桌子,窗外阳光洒在她的肩头,就像?片拂不去的雪。她的每?个表情都逃不过刘同的眼睛,但从进门到现在,她?直都不温不火的样子,算得上表情的表情屈指可数。

薛菲将记事簿打开放在面前时,刘同开口道:“你叫齐兮兮?”

“没错,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兮。”

“嗯,名字很好听。”

“谢谢。”

“做什么职业的?”

“售楼经理。”

刘同连连点头:“哦,最近房子不好卖吧?”

“还不错。”

薛菲不痛不痒地来了?句:“刘队,差不多该问正事儿了吧?”

刘同暗想,果不其然是薛菲,对漂亮女人完全没有好感啊。刘同咧嘴笑道:“齐兮兮,指纹我们已经比对过了,凶器上的指纹的确是你的指纹。那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陈明外?你和他什么关系?”

齐兮兮望着刘同,又好像望着刘同身后的墙,因此眼神显得有些缥缈不定,但她的神情却?直给人那种从容不迫的感觉:“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昨天以前,我从没有见过他。”

“既然不认识,怎么会?起开房呢?”

“昨天晚上,我和几个同事去莲花路的?家夜店喝酒,这个叫陈明外的见我?个人坐在吧台上就过来和我搭讪,他请我喝了两杯酒,我产生了头晕目眩的感觉。以我平时的酒量,两杯威士忌完全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效果,所以我怀疑那酒里有问题。”

薛菲问:“夜店叫什么名字?”

齐兮兮的每?个回答都相当果断,连气息都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都灵之夜。”

“后来呢?”

“后来我好像睡着了,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个电梯里,但我浑身都没有力气,转头?看才发现我已经被这个陈明外强行拐到了酒店,我在走廊里反抗,让他不许碰我,但这种人渣怎么可能中途放弃呢?他说我越是反抗,他就越亢奋,那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恐怕是难逃魔爪了。”

“他和你搭讪的时候,难道你没有?丁点儿心理防备吗?”

“我以前和陌生人喝过酒,也聊过天,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而且那些酒是从服务员手里出来的,我没有看到陈明外做什么手脚。”

“进入房间后呢?”

齐兮兮掏出手机道:“我录了视频,你们自己看看吧。”

视频中的陈明外?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能看到齐兮兮在用?只手反抗,但动作却显得非常柔弱,齐兮兮喊道:“你给我下去,你这是强奸!”

陈明外哈哈大笑,脸上尽是难掩的兴奋之情,手底下不停地忙着,似乎在扒齐兮兮的衣服:“强奸就强奸,做了再说!”

镜头?晃,手机应该落在了**,?片漆黑,只听陈明外发出几声悲怆的惨叫,大概十秒钟后,手机镜头被翻转过来,刘同看到衣衫不整的齐兮兮胸口满是鲜血,而陈明外则躺在**,不停地抽搐着,那是身体的机能在死神面前作出的垂死挣扎。

视频在?阵晃动后结束了,刘同问道:“这把刀是哪来的?”

“在我包里。”

“为什么要带?把水果刀?”

“我喜欢吃苹果,所以这把刀常年带在身上,同事们都知道。”

“这么看来,陈明外是在准备强奸你的时候被你?刀毙命的。”

齐兮兮第?次露出了微笑:“这应该很清楚了吧?我想二位警官不难看出当时的紧迫性和防卫的必要性!说实话,但凡有?丁点儿力量我都不会出此下策,因为在我意识里,杀人这种事情简直就像神话传说?样。可在那个时候,我毫无办法,假如我默默承受这个畜生的糟蹋,我不知道未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老公。你们也许知道,有的男人对这种事情非常在意,就算短时间内他们装作理解,可内心深处也会觉得你特别肮脏。”

这番话似乎有千钧之势,令人不容置疑,刘同点头道:“我表示理解,在我看来,你的防卫具有正当性,也是必要的。”

齐兮兮云淡风轻地说:“谢谢你。”

“有?件事我想问?下。”

“什么?”

“我们在勘查现场时发现了?张名片,是天华进出口贸易公司李源先生的,请问这是你掉在现场的吗?”

齐兮兮的眼神闪烁了?下:“应该是吧……不,应该说就是我落下的。”

“你和这位李先生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客户,前些天在我这里买了?栋别墅。”

“有钱人啊,难怪那么不可理喻。”

“什么?”

“哦,没什么,这件事儿你老公知道吗?”

“目前还不知道,我不打算让他知道。”

“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他是银行客户经理,负责放贷。”

“好的。”刘同起身道,“那么请您先留在这里配合我们调查,有些事情我们还得搞清楚再说,午饭会有人给你送来,可能不太合你的胃口,将就?下,您看怎么样?”

“没关系的。”齐兮兮起身,嘴角轻轻?扬,露出了第二个微笑,“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

离开审讯室,薛菲二话没说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刘同倒是为难了,只能快步追上去问:“喂,你怎么了?”

“刘队真是怜香惜玉啊。”

“?个柔弱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暴行,怎么可能不产生?丁点儿同情之心呢?”

薛菲?脸孩子气:“那你就接着同情吧。”

“这是什么话?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我能有什么意见?您是队长,我哪儿敢呀!”

“好了,别生气了!喂,我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薛菲停下脚步道:“你以为你是谁?”

“好了,咱们去?趟那家夜店,要是服务员和陈明外事先串通在酒里下了药,那强奸的行为基本就坐实了。”

薛菲脸上拂过?丝纳闷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怪怪的。”

刘同眼睛像灯泡?瞪:“哦?为什么?”

“碰见这么大的事儿,有多少女人会表现得如此冷静?”

“那倒也是,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心理反应也是因人而异的。”

“你想想,在当时那么紧迫的情况下,有多少人会想起打开手机把当时的情况录下来呢?假如是我,我绝对做不到。”

“没错,能这么冷静处理突发事件的女人的确少见。”

“你在夸她吗?”

“我没夸她呀。”

“刘同,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么?个见色起意之徒!”

听完这句话,刘同瞬间呆若木鸡。

这家名叫“都灵之夜”的夜店门头上挂满了绿色藤蔓,颇有?股田园气息,门前永远都停着?辆法拉利跑车和?辆奔驰越野车,这纯粹是为了吸引人们的眼球,而且效果十分显著。天黑之后,跑车附近会安排几位秀色可餐的美女站街,届时庸俗的气息会像臭豆腐的味道在整条雪莲路上弥漫开来。

中午?点钟,这里显得死气沉沉,但夜店的门半开着。

刘同、薛菲和李亨见到了夜店的大胡子老板,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认得刘同,于是又发烟又赔笑,站在吧台前摇头晃脑地说:“您说的是昨天夜里在这里侍酒的服务员吗?”

“有几个?”

“两个。”

“他们轮班吗?”

“哦不,都是通宵的。”

“那就都叫过来吧。”

“成,您稍等?下,我估计这两个家伙还在睡觉呢。”

大胡子老板离开后,李亨环顾四周,脸庞上闪过?丝诡异的笑容道:“薛队,我听说这地方晚上可不得了啊。”

薛菲在旋转凳上坐了下来,跷起二郎腿望着刘同道:“没错,对你们这些臭男人来说,这儿就是天堂。”

刘同连连咋舌:“你干吗对我说啊?我能像李亨那样吗?我从呱呱坠地那?刻起就是?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看来薛菲还在为齐兮兮的事情斤斤计较,刘同也纳闷,过去从未见薛菲如此睚眦必报,他心里暗自嘀咕,这丫头到底怎么了?

李亨指着吧台里五光十色的酒瓶道:“这些酒的价格估计能吓死我。”

“待会让老板请你喝?杯。”刘同说,“他肯定不收钱。”

“那我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你仗谁的势?”

“那不是你的吗?”

“滚蛋!”

老板领着?胖?瘦两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刘同大致扫了?眼,这瘦子似乎还没睡醒,不停地揉眼搓脸打哈欠,胖子?副八风不动波澜不惊的样子,乍看就像?颗人肉炮弹。刘同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陈明外死了,你们知道吗?”

瘦子的眼珠儿像被大气压强给挤了出来,惊声道:“什么?死了?”

胖子拍了拍瘦子的胳膊,懒洋洋地说:“什么陈明外,你认识呀?”

大胡子老板说:“这个名字挺熟的,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刘队长,这人是谁啊?”

刘同对老板说:“叫这位胖兄弟回去接着睡吧。”

老板眨了眨眼,对胖子挥手道:“你回吧。”

“哦!”

瘦子眉头?锁,?副没好气的样子。“警察同志,那我呢?”瘦子问。

“你的生活很精彩嘛!”刘同笑道,“来,过来坐下,我有话问你。”

瘦子怯生生地在刘同身边坐下,?脸苦笑道:“什么话呀?我什么都不懂啊。”

“哎?我看你刚刚还打瞌睡,这会儿怎么精神了?不过脸色有些难看啊,是不是哪儿不太舒服?”

“嘿嘿,我睡不好觉容易胸闷啦。”

“胸闷啊,胸闷的时候你得发自肺腑地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做亏心事儿啊?”

瘦子忙擦额头的冷汗:“警察同志,这不关我的事儿啊,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

“哦?”刘同乐了,“这我还是头回听人说干了丧尽天良的事儿也算替人消灾呢,兄弟,你几年级毕业?”

“三年级。”

“哦,你这是病句啊。我问你,陈明外你认识吧?”

瘦子连连点头:“认识。”

“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给女顾客的酒里下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啊,警察同志。”瘦子?脸苦涩,眼泪都要出来了,双手频频作揖道,“我是?时糊涂啊,求求你,别让我坐牢啊。”

李亨怒道:“少跟我这儿扯犊子,你就说有没有往酒里下东西?”

“有,有下。”

“东西呢?拿出来!”

“哎!这就拿。”瘦子从侧面的格挡进入吧台,在客人看不到的酒柜里取出了?个茶色小玻璃瓶,像极了装药的瓶子。

大胡子老板?看怒了,气得满脸通红,宛若杀人前的关公:“你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真是无药可救啊!”

刘同顺口道:“老板,你监管不力,这也有你的责任啊。”

“是,您说的是,该承担的责任我?定会承担。”

薛菲接过药瓶,瞪着眼睛问:“这里面是什么?”

瘦子支支吾吾地说:“这,这……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听陈明外说,这东西叫迷魂水,好像是?种催情药啊。”

“喝了之后会怎么样?”

“听说喝多了会死人,所以每次用棉签棒蘸?点放在酒里,喝了之后,人就会迷迷糊糊浑身没劲儿,跟喝醉了差不多。”

“你为什么要帮陈明外?”

“他每次会给我两百块钱。”

薛菲?拍桌,瘦子被吓矮了半截儿:“你个王八蛋,干了多少回?”

“差……差……差不多有十次了,原来都好好的呀,没?丁点儿问题的!我还听陈明外说,那些被他睡掉的女人十有八九都会回来找他。”

老板再次喊道:“你可真是个王八蛋啊!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刘同让老板少安勿躁,接着问道:“那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给?位短发美女下了药?”

“什么短发美女?”薛菲的这句话让刘同目瞪口呆,“就?短头发女的。”

瘦子连连点头:“是,是给?个短头发女的。”

刘同掏出手机,迅速翻出齐兮兮的照片给瘦子看:“是这个美女吗?”

瘦子眯眼儿?看:“对对对,就是她。”

“她是?个人来的,还是和朋友?起来的?”

“和朋友?起来的,她那几个朋友去舞池玩了,她?个人坐在这儿喝酒,否则陈明外也没搭讪的机会。”

李亨毫无征兆地掏出手铐,大胡子老板的心似乎被金属的碰撞声强烈地撩拨了?下:“刘队长,你们要把他带回局里吗?”

“没错,他是共犯。”刘同轻轻点头。

“那……我没关系吧?”

“和你无关,不过你要注意了,合法经营,我不希望再有这种事儿在你店里发生。”

“好的,刘队长,谢谢你啊。”

看着被铐住双手、泪流满面的瘦子,刘同说:“还有什么需要给你们老板交代的?”

“老板!”瘦子抽泣着,“我老婆就要临产了,请把我这个月的工资交给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老板?脸丧气地说,“行了,工资我会给她的,你放心吧。”

刘同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了个盹儿,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章毅敲门而入,刘同连忙抹去嘴角的口水道:“怎么样?化验出是什么东西了吗?”

“出来了,所谓迷魂水,其实是?种管制类精神药品,对人的中枢神经系统有抑制作用,喝了之后会产生浑身无力的感觉,还会产生记忆缺失,如果服用的剂量过多则会出现呕吐、昏迷等症状。”

“知道了,薛菲呢?”

“薛队说她下午不来了。”

“为什么?”

“她说她要出去购物。”

“好,知道了。”

“齐兮兮怎么办?立案还是不立案?”

“实实在在的正当防卫,没有立案的必要,待会我去找李局汇报情况,下午和陈明外的家属见?面吧。”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