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来了,听说北方许多城市都飘起了鹅毛大雪,繁花市的人们也应景地穿起了轻薄的外套。刘同在公安局门外的早点摊上吃了?碗米粉,刚准备离开就碰到了正要去上班的章毅。

刘同撑起伞,笑问:“要不要吃?碗米粉?我等你。”

“我吃过了,正好有事儿要告诉你。”

“成,那咱们边走边说。”

“好。”

二人?路向公安局走去,章毅说:“我们把张媛媛和李源近两年内的通话记录全都查了?遍,没发现他们之间有过联系。”

“我已经猜到了,还有别的发现吗?”

“张媛媛的通话记录有些奇怪。”

“说说看。”

“从上个月二十六日,也就是卢思美死亡当天,?直到昨天为止,她每天凌晨两点左右都会拨打?个境外电话,通话时间却非常短,最长不超过?分钟。”

“哪个国家的号码?”

“新加坡。”

“二十六日之前有没有这种情况?”

“没有,就是从二十六日当天凌晨两点多开始的,从时间上来看,与卢思美的死亡时间非常接近。”

“能不能查到这个境外号码的持有者?”

“查不到。”

刘同长出?口气,然后望着头顶的乌云感叹道:“章毅啊,你说这场雨什么时候能过去呢?”

“应该快了吧。”

早晨九点钟,刑警队会议室,所有警员正襟危坐,都望着站在白板前的刘同。他拿起水笔在白板上写下了五个名字,分别是:李源、齐兮兮、卢思美、陈明外和张媛媛。

刘同合起笔盖说:“案情大家都有所了解了,下面咱们来理清?下这些人物的关系。”刘同用笔在齐兮兮的名字上轻轻点了?下,“这个叫齐兮兮的女人是天脉房地产公司的?名售楼经理,上个月十五日夜,齐兮兮请几位同事去了?家名叫‘都灵之夜’的夜店喝酒,不料遇到前来搭讪的陈明外。据夜店酒保所说,此人对已婚女性非常着迷,当他得知齐兮兮是已婚女性之后,立马向酒保放出了下药的信号。在夜店酒保的帮助下,陈明外顺利用迷药迷倒了齐兮兮,并将她带到距夜店只有三百米的快捷酒店准备实施强奸。在强奸过程中,齐兮兮将?把水果刀刺进了陈明外的脖颈,导致其左侧颈动脉大出血,最终失血性休克死亡。案发第二天,齐兮兮前来自首,并提供了陈明外强奸时的视频画面。根据她提供的线索,我们也进?步证实了陈明外的确有串通酒保给女顾客酒中下药的情况,酒保对此也供认不讳,所以陈明外的强奸行为是可以坐实的。

“非常出人意料的是,就在昨天,我们从那位酒保口中得知,李源的妻子卢思美竟然和陈明外保持着情人关系。而非常巧合的是,在陈明外的死亡现场,我们发现了?张李源的名片。据齐兮兮交代,李源不久前在天脉房地产公司开发的楼盘中购买了?栋别墅,因此成为了她的购房客户,所以才会留下名片以便于联系,这在当时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但现在想来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而更加巧合的是,就在卢思美死亡的前?天夜里,这个齐兮兮又出现了,她于当晚九点零七分进入了李源的别墅,逗留近半小时后和李源?同离开,而我们知道当时卢思美也在别墅内,大约五个小时后,卢思美死亡,死因是过量注射肉毒素导致呼吸衰竭。

“根据死因,我们可以将视线转移到这位整形医师张媛媛的身上,她非常有钱,也许比李源更有钱,要说是李源收买她杀人,我不大相信。她坚决否认自己在注射过程中存在操作不当、过量使用药品等行为。昨天我让章毅调查了她的通话记录,虽然没有发现她和李源有过联系,但是从卢思美死亡当天起,她每天凌晨两点多都会打给?个境外号码,注意,是每天都打,已经持续了近?周的时间,章毅只查到这个号码的归属地为新加坡。”

何落发问:“您怀疑这个号码是李源所有?”

“不是没有可能。”刘同说,“薛菲,该你说了。”

“好的!”薛菲停下手中的笔说,“现在我们可以来归纳?下:第?,据卢思美父亲所说,卢思美曾在电话中向他倾诉,表示自己和李源的夫妻感情已经走到尽头,她准备返回西班牙后和李源离婚;第二,卢思美和陈明外保持着情人关系;第三,卢思美父亲怀疑李源有作案动机,因为李源是有钱人,假如离婚的话,势必会损害李源的利益;第四,据酒保回忆,陈明外曾对她说过,卢思美的老公生意很忙,根本没时间陪着卢思美,而卢思美在繁花市也没什么朋友,所以非常孤单;第五,齐兮兮和李源相识,并在偶然之下杀死了让李源蒙羞的男人陈明外。

“根据以上线索,我认为现在需要搞清楚以下几点:第?,李源是否知道卢思美的出轨行为以及出轨对象?第二,李源是否知道卢思美想要和他离婚的想法?第三,齐兮兮和李源究竟是不是简单的售楼经理和顾客之间的关系?第四,张媛媛联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章毅扭了扭脖子说:“前两点只能去问李源喽?”

“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薛菲说,“这样只会打草惊蛇,最好能从侧面展开调查。”

“那要怎么调查呢?”

刘同说:“就算李源都知道,我们也不能直接推定他有犯罪行为。章毅,你让技术组的人查?下李源和齐兮兮的个人信息,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交集。假如查不到,那就先从齐兮兮身边的人开始查。”

“是。”

“钱华,你带上尸检报告和我去?趟天成美容医院,我准备先从张媛媛身上开刀。”

钱华扶了扶眼镜框,应声答道:“好的。”

“薛菲,还有?件事要拜托你了。”

“什么?”

“魏冬芹的案子,你应该看过了那个孩子的口供,没错吧?”

薛菲点头道:“都看过了。”

“黑色的裙子和上衣,我认为很有可能是魏冬芹银行里的员工,你再去?趟银行吧。”

“这倒没问题,但上次去查的时候,魏冬芹那个支行的员工里似乎没有短头发的女人。”

“那就把范围扩大到整个总行。”

“知道了,我跟何落去。”

“还有那个蓝色纸袋儿上的五角星你也得查?下,也许是?条相当重要的线索。”

“交给我吧。”

刘同来到天成美容医院,心里十分惊讶,想不到这么糟糕的天气里,跑来美容的女人依旧坐满了大厅的等候区。几个女孩满眼期盼地望着远处的大屏幕,那里正在播放?段天成美容医院的广告,?个时下非常火的女明星在镜头前摆出?副楚楚可爱的表情,嘴里不停介绍着这样那样的美容仪器,钱华不禁撇嘴道:“都是些故弄玄虚的东西。”

“你?个法医懂什么呀?”刘同逗趣地说,“要不我帮你问问怎么才能把你这大方脸磨尖?”

“那算了,我倒想把这鼻子整?整,你看我这鼻子跟橡皮泥似的,我妈老说我这脸能下象棋。”

刘同嘿嘿?笑:“你这脸是不是小时候被你妈?屁股给坐坏了?”

“开玩笑,?屁股能坐成这样?至少两屁股。”

一位护士模样的人徐徐走来,问刘同:“二位先生需要什么服务?”

刘同笑说:“你看这位先生的鼻子怎么给弄?下,他想做成大公鸡那样的。”

护士噗嗤?笑:“可以的,我们有韩国最新的A级美鼻技术,由顶级整形医师张媛媛女士主刀,二位可以来看看我们的案例,每?款都是精雕细琢、巧夺天工。”

“你们这儿安全吗?”刘同问,“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这儿弄死?个人啊。”

护士笑道:“您不要听信谣言,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是吗?你能带我见见这位顶级整形医师张媛媛女士吗?”

“您二位是钻石卡会员吗?”

刘同摇头道:“不是。”

“那不好意思,张医师只接待钻石卡会员。”

“不和你开玩笑了。”刘同掏出警官证说,“我们是警察,你去张媛媛女士那儿通报?下,说繁花市公安局的警察要见她。”

“这样啊,那请二位稍等,我打个电话。”

刘同和钱华在二楼的办公室内见到了精神矍铄的张媛媛,她非常客气地给刘同和钱华倒了两杯咖啡,笑说:“上次那位姓薛的女警官怎么没来呢?”

“哦,她有别的事情。”

“我说送她?张会员卡让她闲暇的时候来我这儿做保养,她偏不要,多漂亮的?个女孩啊,皮肤却搞得那么粗糙,干警察真是可惜了。”

刘同淡淡?笑:“可不是吗?大家都觉得可惜,照我说那么长的腿应该去当模特,没错吧?”

“她结婚了吗?”张媛媛跷起二郎腿问。

“没有。”刘同细细?想,问道,“您怎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随便问问。”张媛媛?笑带过,“二位警官今天来找我,还是因为卢女士的事情吧?”

“没错。”

“你们警队的人来过很多回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该提供的证据我也都提供了,不知道还能帮上什么忙?”

“首先呢,我要向您致歉,经常来打扰您的生意实在不好意思,希望您能够谅解。”刘同说,“其次,我向您保证,今天之后绝对不会再有别的警察因为卢思美的事情来打扰您,请你放心。”

“刘警官您客气了,我不是不耐烦,希望您不要误解我。”

“干我们这行的,能得到群众的理解,是我们最大的幸福。那……咱们就切入正题吧?”

“好的,请讲。”

“请问,您认不认识卢思美的丈夫——李源先生?”

“认识,卢女士出事后的那几天,他来找过我两回。第?回很凶,甚至对我动粗。”张媛媛撩起衣袖,只见小臂上有几道淤青,“你们看,这是被他捏出来的,那天他准备打我,幸好我们保安在场,否则后果真不敢想象。”

“他很生气。”

“何止生气,他恨不得吃了我。他?边哭?边骂我,其实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自己最爱的人平白无故就这么走了,换谁谁都难受。可话说回来,我是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但事实又摆在那儿,我百口莫辩啊。”

“那第二回呢?”

“第二回倒是没怎么生气,但放了几句狠话。”

“怎么说的?”

“他说必须在?个月内给他合理的解释,否则他就要动用所有资源来抹黑我,让我倾家**产、声名狼藉。假如做不到,他说他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具体没说什么办法,只是警告我走夜路要小心,万?过来?辆车那可就不好说了。”

钱华惊叹道:“这算是死亡威胁吧?”

“应该吧,所以你说我怕不怕?说不怕那是假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赔他?笔钱把这事儿结束掉,可真要那么做了,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在注射中存在失误吗?现在他要我给他?个合理的解释,您说我该怎么解释?你们说卢女士的死因是过量注射肉毒素导致呼吸衰竭,可我给她的注射量完全在安全线以内,我也在想怎么会出现这么诡异的事情呢。”

刘同微微点头:“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说,我现在想问?个问题。”

“请讲。”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李源的?”

张媛媛?愣:“我不是说了吗?就是卢女士出事后的那几天呀!”

“在这之前你们不认识吗?”

“当然不认识,您怎么会这么问呢?”

“问问而已。”刘同从兜里摸出?张卡片递给张媛媛,说,“这个新加坡的电话号码您应该很熟悉吧?”

张媛媛望着那?串数字,不到两秒钟,她猛然抬起头道:“我不知道,这是谁的电话号码?”

“哦?你不知道?”刘同嘴角微微?扬,“那您再好好看看?”

张媛媛将卡片往桌上?丢,冷冷地说:“不用看了,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张媛媛,你最好能配合我们调查。既然我能把这个电话号码准确无误地写在卡片上,你就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刘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呢……好吧,就算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对方是谁?”

“我不知道。”

“还说不知道?从上个月的二十六号起,你每天都会在凌晨两点多打这个电话,每次通话时长都不超过?分钟。而非常巧合的是,卢思美正好就是在二十六日凌晨两点多死亡的,张大夫,请你也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你们竟然窥探我的隐私?”张媛媛怒上眉梢,“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那是您的事情,法院大门随时为您敞开着,我代表法官们欢迎你。但是现在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对方到底是谁?”

“我有权保持沉默。”

“你也有义务配合我们调查。”

“你们到底想干吗?难道你们怀疑是我和那位李先生串通起来害死了卢女士吗?”

“实话实说,我们是这么怀疑的。”

张媛媛?声冷笑:“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凭什么这么怀疑?证据呢?我要看证据。”

“怀疑是不需要证据的,只需要线索。”

“什么线索?”

“把你的手机给我,或者,你现在就给这个号码打过去,我要知道对方是谁。”

“假如我不呢?”

“那很抱歉,我可能会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好!我打。”张媛媛拿起手机,冷言冷语道,“你们给我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