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升的伤口很深,但没有伤及要害,经过?个小时的外科手术,被转到了普通病房。刘同见他意识清醒,便问:“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李源之后,你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张旭升有气无力地说。
“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呢?”
“刘警官,我想听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被李源买通了?”
“你认为我收了李源的钱,然后替他掩盖罪行,是吗?”
“是的,请你回答我。”
“好,就算我收了李源的钱,那你想想,在你今天行凶的时候,我完全可以当场把你击毙,为什么要苦口婆心地劝你住手呢?”
“可是,兮兮是不会自杀的。”
薛菲说:“我们找到了两条新线索,很可能是齐兮兮留下的,你想听?听吗?”
“什么?兮兮留下的?”
“对。”
“快告诉我。”
“你好好想想,从你认识齐兮兮开始到昨天为止,有哪些地方对她来说很重要?”
张旭升?愣:“哪些地方?什么意思?”
刘同笑说:“我打个比方,比如我和我妻子,繁花大学的人工湖畔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因为在那里,我给我妻子过了她人生中第?个生日,也是在那儿,我们收获了爱情,那里对我们都很重要。”
薛菲瞥了刘同?眼,神情不禁恍惚起来。
“东林塔的旋转餐厅,我在那儿向兮兮求婚。”
“还有呢?”刘同问。
“还有玫瑰路的天宝楼,我们第?次约会就在那儿。”
“还有吗?”
“还有……抱歉,我想不到了。”
“海岸森林?”
“海岸森林倒是去过几回,只是散步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百合路上的新华书店呢?”
“新华书店?”张旭升眼睛?亮,“对,新华书店,那是我向兮兮表白的地方。”
“果然如此。”刘同道,“看来就算李源得到线索也不?定能找到,太聪明了!张先生,你说说看。”
“那是我和兮兮刚认识的时候,碰巧周末,我打电话问她在哪儿,她说她在新华书店。”张旭升沉思道,“我买了?条项链塞进信封,还写了?张表白的字条,之后我把信封粘在了新华书店门外那个废弃的邮筒里。我打电话给她,说我在书店门口等她,看她出来了,我躲在远处打电话,让她去那个废弃的邮筒里找?样东西。后来她找到了信封,很感动。从那天起,我们正式交往了。”
刘同转头道:“菲菲,快给章毅打电话,让他去那个邮筒里找?找。”
“好的。”
刘同又问:“那你再好好想想海岸森林。”
“海岸森林,我和兮兮没去过几回,顶多两三次,都是去散步的。而且我们?向只在森林外的海边散步,根本没进去过,听兮兮说森林里瘆得慌。”
“瘆得慌?”
“嗯,总之?次都没有进去过。”
李源的鼻骨轻微骨折,其余都是轻微挫裂伤,他躺在病**闷闷不乐地望着李亨,手里却不停滑动着手机屏幕。见刘同和薛菲推门而入,李源立刻挺起身子,问道:“刘警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刘同笑说:“这话怎么说的?我们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专门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你想想,张旭升就住在你楼下,假如再趁机上来复仇的话,是不是很危险?”
“我要求立刻回家。”
“可以,你现在可以回家,不过在我们说服张旭升放弃复仇之前,我们的人还得跟着你。”
“刘警官,你们该不会怀疑兮兮是我杀的吧?”
“这怎么可能?”
“我已经订了明天回西班牙的机票,所以你们不用派人跟着我了。”
“是吗?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在我们结案之前,您哪儿都不能去。”
“这不就是怀疑我吗?”
“假如您什么都没做,多留几天又何妨呢?”“可恶!”
刘同笑说,“我有些好奇,齐兮兮为了你而自杀,你好像?丁点儿都不难过啊。”
“可笑,她杀了我的爱人,我为什么要难过?现在她老公又来杀我,我还要难过吗?我恐惧都来不及呢!”
“你说在齐兮兮心里,张旭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这是齐兮兮亲口告诉你的吗?”
“当然。”
“在那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敢激怒张旭升,你不怕他真的杀了你吗?”
“他不敢杀我,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不敢。”
刘同笑问:“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没有自信,完全没有。我说兮兮要和我结婚,他虽然愤怒,但眼神里充满了自卑。”
“自卑到极点,难道就不会丧失理智杀了你?”
“不,我能感觉到,他应该知道兮兮不爱他,所以他不可能坚定信心来杀我。”
章毅真的在新华书店门外的废弃邮筒里找到了?封信,信封用胶粘在邮筒内侧的顶部,非常隐秘,要不是刻意查找,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信封里有?封写给张旭升的信,除此之外还有?条项链、?张李源的名片和魔方大酒店房卡的卡套。
名片和卡套上都有?个太阳脸贴纸。
回到队里的办公室,刘同拿着信封细细端详:“就这些吗?”
章毅说:“翻遍了,只有这些。”
薛菲接过信封说:“正面写着‘给旭升’,背面写着‘亲爱的陌生人,假如捡到这封信,请送去市公安局刑警队,张旭升会重谢’,看来齐兮兮是担心咱们拿不到这封信。”
“没错。”刘同说,“她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忽略掉意外事件的概率。”
“那么现在可以肯定,这封信就是留给我们的。”
刘同说:“菲菲,你先读?下这封信吧!”
“好。”薛菲将信纸展开念道,“旭升,原谅我不辞而别,本来打算不给你打电话了,但还是忍不住打给了你,习惯性地担心你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回家,习惯是?件奇怪的事情,总是难以抗拒。旭升啊,这些天你在掩饰自己的悲伤,对不对?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吗?我从你那天夜里的宿醉、家里的空啤酒瓶以及你刻意闪躲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你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伤感,那天你在楼顶哭得像个孩子,我就站在离你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很抱歉,我没有勇气去安慰你。我心里明白,你?定发现了我的谎言,对吗?你?定看到我和他在?起了吧?老公,我不想做太多的解释,请你再相信我?次,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请你不要再为这件事而难过,好吗?”
“我想告诉你,魏冬芹被打这件事,是我干的。她不是?个好人,我经常看到她发给你的信息,她为了自己的业务,不仅压榨你的时间,为什么还要说那些羞辱你的话?我受不了你被别人欺负,希望她的离开,能让你工作顺利些。”
薛菲翻开第二页:“旭升,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兮兮肯定已经离开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定要照顾好自己。你是?个好男人,应该拥有?个幸福的家庭,让?个内心温暖的女人去爱你,明白吗?至于齐兮兮,不要再想她了,慢慢忘了她吧!我想你?定会问我为什么要离开,难道就不能好好生活下去吗?老公,我从没有和你聊过自己的过去,现在我来告诉你,童年时的齐兮兮是?个冷酷无情的女孩,冷酷到令人恐惧,后来在奶奶的关怀下,那个齐兮兮渐渐懂得了什么叫爱,再后来她遇见了你,她的心脏才慢慢有了温度。但是,那个童年的齐兮兮总是徘徊不去,她总是在我脑海里出现,她不断呼唤我,不停对我招手,她勾引着我离开了原有的轨道,我恨她!现在,我终于和她分出了胜负,无论灰飞烟灭还是粉身碎骨,我终究赢了,赢得那么可笑,赢得如此无奈。”
“老公!”薛菲热泪盈眶,“我想再做顿饭给你吃,但恐怕要等到来生了。再见,爱你的兮兮。”
“什么分出了胜负。”坐在?旁的何落厉声道,“我看就是矫情,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吗非走这条路?”
“从信的内容来看,有?些信息是比较重要的。”刘同说,“第?,齐兮兮知道张旭升发现了她和李源之间的关系,她很内疚。第二,齐兮兮对张旭升是有爱的,她说自己和李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应该是可信的。第三,她说她选择和童年时的自己?起粉身碎骨,这是不是从侧面证实了她自杀的事实?”
薛菲放下手中的信纸,揉了揉通红的眼眶说:“假如真像信里所说,那她绝不会向李源提出结婚的要求,这在情感上是相悖的。”
刘同点头道:“没错,假如信里说的是真话,那李源就是在撒谎!”
“那可不好说!”章毅道,“没准儿这封信只是安慰张旭升用的,你们说呢?”
“我看有这种可能。”何落说。
“真真假假,?定会水落石出的。”刘同说。
“那可不好说。”章毅又?咧嘴,“人的情感太复杂了,在情感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真相。”
“没看出来你小子也是有故事的人。”
“我的故事能写本《资治通鉴》!”
“你给我闭嘴!”刘同笑道,“来看看这两样东西吧。”
“李源的名片,房卡的卡套,我实在想不到是什么意思。”何落满脸疑惑。
薛菲说:“李源的名片是不是在说,这些事和李源脱不了干系?”
“哪些事儿?”
“陈明外、卢思美。”
“以及她自己。”
“对。”
刘同狠狠揉了揉太阳穴说:“既然这封信里的东西是特意给我们准备的,那这把剑无疑是指向李源的。这张名片……”刘同的眼神瞬间?亮,“薛菲,留在陈明外死亡现场的那张名片,你还记得吗?”
“当然,和这张?模?样。”
“当时齐兮兮是怎么说的?”
“她说那是她客户的名片,应该是她不小心遗失在酒店里的。”
“没错。”刘同望着银光闪闪的名片说,“算上这张,?共两张,大家可以想想在正常情况下,初次见面的两个人会彼此交换名片,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还会再给名片吗?”
“?般不会。”章毅说。
薛菲沉思道:“而且李源和齐兮兮是老相识,没必要给两张名片。”
“假如是?次性给了两张呢?”何落说,“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没错,这种可能的确有,但并不大。”刘同说,“因为这种高档金属名片的厚度要远远大于纸质名片,而且每张都有塑封,?次递出两张的可能性太小了。”
章毅会心?笑:“我大概明白刘队的意思了。”
“说说看?”
“假如这张名片是李源给的,那在陈明外死亡现场发现的那张……”
“是李源留下的?”薛菲惊问。
“或者是李源不小心遗失在现场的。”章毅笑说,“刘队,您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关于这条线索,我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刘同说,“先按这个方向查吧。”
“刘队,下命令吧。”何落起身道。
“这张酒店房卡的卡套所要传递的信息应该再明显不过了,章毅,你带人再去?趟魔方大酒店,这次要仔细查,决不能漏掉任何?个角落。”
“是!”
“薛菲、何落,咱们去陈明外的死亡现场。”
“好。”
将近凌晨,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花园之家”快捷酒店前台的男经理调取了陈明外案发当晚入住酒店的所有客人的名单,结果出人意料,他真的查到了李源的入住信息,入住的房号紧邻陈明外登记入住的房间。据监控显示,就在陈明外将齐兮兮抱入客房后不到三分钟,李源出现在同?层的走廊,行色匆匆地进入了陈明外所在房间的隔壁客房。
“刘队!”何落惊愕失色地望着监控屏幕,“这个齐兮兮真不简单呐!”
薛菲说:“李源入住的房间是三○四,陈明外的死亡现场在三○二,难道……”
“宋经理,三○四房有客人入住吗?”刘同问。
“没有。”
“稍后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没问题。”宋经理点头答道。
“目前至少能说明?点,李源说他对陈明外的死?概不知,是齐兮兮在东林塔的旋转餐厅里告诉他的。”刘同转头道,“他应该在撒谎。”
三人随宋经理来到了三○四号客房的阳台,这里距三○二房的阳台只有半米的距离,假如没有恐高症,对于?个成人来说,从这里跳过去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刘同站在阳台上大致观察了?下,没看到周围有监控设备。
“李源是早晨七点钟离开的,没错吧?”刘同问。
“对。”薛菲点头道。
“看来陈明外的死没那么简单啊。”
“留在现场的那张名片上有没有指纹?”薛菲问。
“没有。”
“这就麻烦了,光知道他来过这里,却找不到有力证据证明他去过三○二,假如现在问他的话,他肯定会信口搪塞。”
“那我们该怎么办?”何落说。
刘同望着三○二的阳台,问道:“刚才咱们把监控视频又看了?遍,你们有没有发现?个很奇怪的地方?”
“什么?”薛菲双眉?挑。
“齐兮兮在喝了迷药之后显得浑身疲软无力,在那种情况下,她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将那把水果刀刺入陈明外的脖颈,而且还有?定幅度的切割动作?”
“这简单,我们可以做?个试验。”
“什么试验?”刘同问。
“我们可以去问投放迷药的小鲁到底给齐兮兮酒里下了多少药,这杯酒大概又有多少毫升,我们按小鲁给出的剂量调制两杯这样的酒,让我和队里的小李喝下去。”
“为什么是你和小李?”
“因为全队只有我和小李的体重和齐兮兮接近啊。”薛菲说,“陈明外和齐兮兮离开夜店的时间我们是知道的,陈明外的死亡时间我们也知道,两件事前后顶多隔了?个小时,假如我和小李在喝完酒的?个小时后仍然没有力气,那不就证明杀死陈明外的另有其人吗?”
刘同摇头道:“我认为这个试验的意义并不大,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体质存在众多差异,就算体重接近,也不能等同视之,假如齐兮兮对那种药的反应不大,恢复速度也更快呢?而且那种药对人体的损害究竟有多大你有没有想过?”
“齐兮兮第二天就恢复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刘队,我们可以多找几个人来试?试呀。”何落说,“就拿我来说,我?直在健身,身体素质很好,假如?个小时后我都举不起?把刀,那齐兮兮绝对不可能有力量杀死陈明外。”
“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吧。何落,你身体素质很好这大家都知道,不过大家也知道你的酒量,两瓶啤酒立马醉得不省人事,对不对?”
“这倒也是。”
“所以说这个试验根本就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何落叹息道:“看来又掉进死胡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