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窗户往屋子里呼呼灌着冷风,八公摇着尾巴跟在陈时平身后,看着他笨手笨脚的用报纸糊窗户。

陈时平低头看了一眼,就一脚将它送到暖气边。

你这只潦草小狗笑话谁呢!

咚咚咚!

“时平,你在家吗?”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陈时平听出这是自己电影厂的同事肖冰的声音。

“什么事?”

陈时平大声应了一声,不过没有开门的打算,手里的报纸还没糊好呢,现在松开就前功尽弃了,还得被八公嫌弃。

更何况屋子里被打砸的景象实在不适合见人。

门外的肖冰没等到陈时平开门,想到刚刚听到的闲言碎语,心里大概猜到什么情况了。

“没事,就是王老师让你明天下午去找他,你最近表现不太好,可能和你聊工作的问题,你自己小心点。”

肖冰没把话说的太直,毕竟宿舍楼里这么多户呢,还是给他留点脸吧。

门外安静了一瞬,陈时平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大门说道:“谢”

“那什么,时平,你欠我的两百块钱什么时候能还我,都半年了。”

肖冰的声音又忽然响起,直接打断了陈时平没说完的谢谢。

肖冰脸皮有点薄,但是想到陈时平现在的状况,还是咬着牙说道:“我也不是故意催你,我这马上要结婚了,到处都要用钱,你看”

“知道了,月底发工资还你,哪怕我工作丢了,这个月工资少不了。”

走廊上听到陈时平的保证,肖冰搓搓手又说了几句不是故意要催之类的话才走,好像他才是欠钱不还的那一个。

文化人啊,还是有点脸皮薄,换成陈时平早就上门要去了。

房间里冷风渐渐消失了,陈时平坐在床角松了一口气,今晚不用像野狗一样被冻死了。

肖冰刚刚说的小心点,谈工作,大概率是要开除的问题。

整天不按时上班,来厂里快一年了,没参与任何编剧工作,不管是单独创作还是联合的都没参与过。

欠一屁股债,马上还要丢工作,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八公啊,遇到我也不知道是你的好运还是霉运,不过以后肯定不会饿着你的。”

陈时平用脚逗着小狗,小狗也躺在地上露出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刚刚吃了三个包子呢。

希望自己以后能把八公喂的圆鼓鼓胖嘟嘟的!

陈时平逗了小狗一会,就开始思考着该怎么才能破局。

这就像是打游戏,副本已经给出来了,剩下的就是出攻略,然后执行。

陈时平仔细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三千多块钱先不着急解决,稳定下来再说。

先把明天的领导问责给搞定才是重点,不然丢了工作连宿舍都住不了。

到时候就和八公一起成为野狗了,冻死在即将春暖花开的春天里!

解决工作上领导的问责其实没那么难,只是时间有点紧迫。

工作问题是态度和产出所带来的,厂里的规章制度没有那么严格,艺术工作者相对散漫一些很正常。

只要能产出作品就没问题,原身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产出。

之前厂里安排他和几个同事一起创作剧本,他参与到一半就跑了,工作到现在等于没有任何的作为。

陈时平琢磨了一会,想到了解决工作问题的方法。

拿出态度,拿出成果,向领导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浪子回头的决心!

寒夜漫漫,陈时平裹着被子在书桌前写东西,脚下的八公已经趴在他脚上睡着了。

到最后陈时平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就那么趴在桌子上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这一晚他梦到自己快乐的在家涮火锅,翻滚的汤底中是飘香的羊肉,脚下是啃着骨头的八公。早上起来的时候,陈时平还有点接受不了回到冰冷的现实,还好八公在他脚边蹭了蹭,给他不少安慰。

眼下还不是想着火锅的时候,怎么应付下午的领导问责才是关键。

陈时平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搓了搓手把钢笔从墨水瓶里拿出来。

头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昨天又没睡好,陈时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要炸了。

不过现在也只能硬挺着了!

陈时平昨晚写了一份剧本大纲,准确的说应该是小说的大纲。

昨天写了一万多字,手指关节凹下一个印子,现在又肿了,握笔都疼的厉害,但是还没有写完呢。

这份剧本大纲就是他今天能不能保住工作的关键了。

至于写的什么,昨天的经历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幸福生活从来不是说说就可以得到的。

唯有一搏!

上辈子为了还债,四点钟起床送牛奶都干过,埋头写字已经很幸福了!

原身没被电影里的腐败生活带偏的时候,学习态度还不是错的基础很扎实。

陈时平写起剧本也不生涩,简直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

蓝色字迹不断在纸上浮现,锐利的笔锋就像陈时平坚定的信念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阳光也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给陈时平披上了一层金光。

当陈时平写完最后一个字,画上一个句号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抬不起来了。

不过看着写满字的十几张稿纸,他咧开嘴笑了出来。

这就是他在这个时代开启幸福生活的第一步!

“呜呜~~”

八公看到陈时平的手垂下来,呜咽着舔了舔他的手指。

指尖湿漉漉的触感,让陈时平忍不住笑出来。

“真是一条好狗。”陈时平忍着手臂的酸痛揉了揉八公的脑袋。

“等我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陈时平将自己的稿纸整理一下,简单洗了把脸就出门了。

八公看着陈时平离去,摇着尾巴叼起陈时平的拖鞋到暖气旁趴下了。

去电影厂主楼的路上,陈时平也在回忆着关于原身在电影厂的事情。

正常来说这种工作是不会轻易开除,但是去年电影制片厂全部改制成为公司后,很多方面就灵活很多了。

有好处也有坏处,对于陈时平来说,坏处就是自己要被开了。

这种灵活全体现在人事上了,其他地方基本上和原来没什么区别。

厂里要是想立个项目,得先找编剧写剧本,剧本写完交到文学部审查修改,然后再交到厂委开会讨论。

一整套下来最少要四个月才能定下来一部电影能不能拍,效率太慢。

不过这些和陈时平的关系不大,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工作!

让自己和八公能吃上一顿好吃的!

几分钟后,文学部的办公室里,王瑞涛看着不修边幅的陈时平,满脸怒气地说道:“陈时平!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有一点工作的样子没有!”

“本来还想和你谈一谈,我看是没这个必要了!你这样必须开除!”

文学部的办公室里坐着很多人,大多都在看热闹,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唯有肖冰一脸担心的看着陈时平,估摸着是怕要不回来自己的钱了。

都使劲笑话吧。陈时平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记住现在的感觉,以后的人生绝对不能在做一个笑话!

陈时平看着王瑞涛,不理痕迹的自己长长的刘海甩了一下,露出包扎的伤口,确认他注意到后,才将手里的的稿纸递过去。

“王老师,这是我写的剧本,哪怕开除我,也希望你先看看,就当为厂里做的最后一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