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瑶缓缓压下脑袋,轻轻在他唇上一触,随后立刻跳到床上关了灯,脑袋被深深埋进了被子里。

顾修延睁开眼睛,借着窗外稀薄月光望向了床的方向。

他抬手,轻触自己的唇,而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深夜,卧室光线阴暗,静谧的夜晚窗外昆虫的叫声都略显清晰。

或许了换了床铺的关系,严瑶恶梦连连,一直一直在翻身。

梦中,严九尧全身都是枪眼,像一只只眼睛,无数的鲜血都从那些洞眼里冒出来。

“啊!”严瑶猛地惊醒,不停抽着凉气。

这声惊叫将睡梦中的顾修延扰醒。

修长手指迅速掀开被子,在黑暗中,他轻而易举就越过障碍物在床边矗立。

咔的一声,灯被顾修延打开,漆黑视线被橙色光线驱走。

严瑶煞白的脸很快纳入顾修延的眼底。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顾修延的声音淡淡的。

严瑶猛地咽下一口唾沫,抬头看向男人,“我梦见我哥浑身都是血。已经好多天了,他还没从警局里出来,会不会事情很严重。”

他蹙眉,“你别太担心,不管怎么说麦斯利已经死了,只要他不承认,警方就没有证据。”

“我哥要是没事,应该早就能出来了啊?”严瑶的眉心越拧越紧,仿佛是一把锁,深深锁住这愁绪。

顾修延盯了她一会,心口泛开恻隐,“这样,一会天亮之后我去试试看能不能保释他。”

严瑶一听,双目圆睁,仿佛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箍紧他手臂,“真的?真的吗顾修延!”

女人眼中深深的期待和担心并存,刺入他眼中更惹怜惜。

斟酌了好一会,他轻轻收住下巴,沉沉应了声,“嗯。”

“谢谢你,谢谢你。”严瑶的眼中一下子就涌出眼泪,肆意翻滚。

顾修延见状,手臂不动声色抽离,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早点睡吧。”他转身,修长手指抬起往床头的开关伸去。

严瑶着急喊住他,“等一下。”

男人的手一滞,狭长的眸扫过来。

“我心里还是很乱,你能不能不要关灯?”严瑶的声音很轻,似乎还没完全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好,我不关,你睡吧。”

顾修延不但没有关灯,修长身躯还在床边坐下,“你安心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觉。”

严瑶看着她,眸光中涌动着感激。

她躺下,顾修延帮她拉好被子,“闭眼睛。”

严瑶抿了抿唇照做,心里很暖。

她真的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自己喜欢的男人会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睡觉。

就是因为如此,她心中的惧怕悄悄然全都消散,不多久便安心睡去。

男人盯着她,仔仔细细看着她的五官。

拿掉牙套留长头发的严瑶一点也不丑,细细的看,她的五官其实十分精致。

眼睛鼻子和嘴巴的比例都很好,好好打扮一番绝对能够惊艳许多人。

顾修延站起身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他的睡意被彻底驱散。

他赤脚在房间里踱步,目光偶然间扫到没有关严实的柜门。

男人的眸狠狠一凌,他快

步走到柜子前蹲下,伸手打开后立刻发现相册被动过。

对于自己放过的东西,顾修延向来都很敏感,哪怕是动了一寸,他也能感觉的到。

目光再度瞥向床上女人,顾修延忍不住喃喃出声,“人和人果然不同,苏荷为了得到席天擎机关算尽得不偿失,而你心里并不怨恨别人,宽容的那么多。”

警局。

“你到底说不说,枪是从哪来的?”路裎的耐性显然都被磨完。

严九尧靠在椅背上,眼中透出深深的厌烦,“能不能有点新意?我不说怎么了?”

路裎被气的一口气没有缓上来,抬手指了指他的鼻子,“我说你……就算你不说,身上私自携带枪也是重罪,足够你吃够牢饭的。”

严九尧的眸陡然危险,在泰国有个禁忌,就是绝对不能拿手指指着对方的鼻子。

被指的一方会因此而感到愤怒。

严九尧啪的一下狠狠拍了下桌子,“屁话那么多,要枪毙老子就枪毙,要押我去蹲号子老子就蹲号子,哪那么多废话?”

路裎明显愣了愣,好半天都没有缓和过来,“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查你的家庭关系竟然是空白,真是见了鬼了。”稍稍停顿,路裎挽起衣袖,“席天擎也交代我不让你见严瑶那个小姑娘,不然的话我还怕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

严九尧没有说话,唇边荡开一丝极度魅惑的笑容。

随意的坐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相当懒散,仿佛一点都不惧怕将要来的结果。

“我饿了,给我去弄早饭吃。”严九尧伸手撸了把脸。

路裎气急,什么也不说就站了起来。

一墙之隔,苏荷接受警员的盘问,她将事情全部都推到了麦斯利身上,死无对证,导致警员全然拿她没有办法。

僵持的局面已经足足一周。

“怎么样了?”路裎走过来,伸手搭在盘问苏荷的警员肩头。

“狡猾啊。”警员长长叹了口气,将案子的记录本猛地一合。

路裎冷笑了两声,从兜里掏出烟盒,静静吸了口,“苏荷,你的DNA报告一会就应该出来了。要是比对结果成功,你就能离开了。”

苏荷一听,脸上很快绽出笑意。

路裎警告道,“这次不抓你不是因为你没罪,而是我们暂时没有证据。但你要是再作恶,呵呵,别怪老天爷不眷顾你。”

苏荷一脸无辜,“我一直都是受害者。那个叫麦克的是麦斯利让人杀的,我害怕才躲了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麦斯利做的,我一点都不知情。还有这次,你知道他身上有枪,我为了保命所以才受他胁迫,我……”

路裎听不下去了,粗暴的打断她,“你他妈给我闭嘴。少来这一套。话我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以后要走活路还是死路,你自己看着办!”

身为席天擎的至交好友,别人不知道苏荷是个什么人情有可原,可他路裎实在是看不得这女人如此假惺惺的样子,他怕再这么待下去,早饭都可能吃不下去。

路裎甩下这么一句话就没心思看着苏荷这张脸。

门关。苏荷的脸上溢出一丝邪恶的笑。

她暗暗的想,“乔漫,我就让你过一段时间好日子。我如果不能杀了你,我活着都没有意义。我想要的男人,必须是我的,

就算心无法给我,人我也要捆一辈子。”

DNA结果出来之后,苏荷被苏家人带走。

从警局走出来的一刻,她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目光中流转出慎人的情绪。

曾经宠她如珍宝的家人在接她的一瞬间明显失去了往日的熟络。

这些细节越发加深了她内心的愤怒和邪恶,她低低道,“我不可能放过你们!”

“小荷,你在说什么?”苏母看她一眼,很快瞥开目光。

一想到不久前亲手将女儿推出门去,苏母就内疚难当,可到了苏荷眼里,这种眼神的避让真令人心寒。

苏荷的车刚走不久,顾修延的车停在警局门口。

修长的腿匆匆迈进去,径直去了路裎的办公室。

顾修延和路裎并没有任何交情,他提出保释严九尧,路裎沉默不语。

一根烟从路裎的指尖燃烧殆尽,他丢了烟蒂后看向面前的顾修延,“这个人不能保释。情况我想你应该清楚,不是我路裎不卖这个面子。我们也拿严九尧没有办法,真是放也放不得,治也治不得。”

顾修延调了调坐姿,干净手指互相交叠,眸间泛起考虑。

他深深凝着路裎的面色,沉默过后淡淡的问,“为什么?”

路裎看他一眼,旋转茶杯的杯盖后喝了口茶,“这个严九尧是泰国贵族的后裔,在泰国有枪是很普遍的事,不说家家户户都有,总之有钱就能轻易买到。可在我们国家不行啊。只要他肯交代清楚,事情倒也并没有那么复杂。”

“只要说清楚就没有大事?”顾修延的嗓音陡然提高,他仿佛看见希望。

路裎点头,“从枪的新旧程度和弹道来看,乔漫打的那一发子弹是第一发,也就是说这把枪之前并没有被使用过。事情要是交代清楚,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关键……”

欲言又止的话最终变成了深深的叹息。

顾修延心中刚刚起来的一丝希望仿佛被这叹息声滑碎。

“关键什么?”他的眸沉下来。

路裎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随即身子倾向他,压低声音道,“我查过严九尧的来境记录,层层关卡,他不可能从外面带枪入境,这证明什么?”

“你的意思是……”顾修延的面色顿时狠狠一沉。

路裎点点头,“他什么都不肯说,嘴巴和封了泥似的,所以顾总还是请回吧。”

“谢谢。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顾修延起身,修长手指一丝不苟的扣上西装盘扣离开。

走出警局,他从兜里掏出电话,指腹在按键处停滞了许久。

正在此时,严瑶打了辆出租车赶到。

看见顾修延,她第一时间奔向他,一把抓紧他的手,“怎么样?我哥为什么被抓?问到了没有?”

“严瑶,这些事你操心也没用。你的工作已经耽误了很久,你现在马上跟我去片场。”

严瑶愣了一下,手悄然松开他的。

一双明眸快速蒙上一层雾气,脚步也连着退了好几步,“原来你让我搬去顾家,是怕我临时不拍了给顾氏造成损失吧?我真傻,居然会相信你真的在乎我了。都是假的,假的。”

严瑶的眼泪滚落下来,声音越来越残破,微弱。

她一直退,突然一辆大卡车急驰而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