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元衍地界位于北俱芦洲极北边陲的角落之处,沉寂无声已有足足数百年之久,如今却因太御圣宗宗门大比之故,逐渐吸引了不少相邻地界的目光。
数百个能够叫得上名字的玄气道场、妖将洞府、修为有成的灵怪之流、修行世家、诸多大归真境以上的散修以及大小宗门势力皆是收到了太御圣宗的玉简传书,陆续通过第二山落音山脉的圣宗门户接引前来观礼。
之所以将接引门户定在第二山落音山脉,乃是因为太御圣宗用来当做大比场地的小境“回音小境”位于落音山脉极巅之处,其气运更是与落音山脉相互勾连,若要进入“回音秘境”,只能前往落音山脉第一主峰极巅之处的境壁入口才可。
通明山脉,玉庭宫阙。
“有此冠冕随身,神海蕴灵之境以下的生灵几乎完全无法威胁到你。”
渡月土地尊神望着季月年身前的玄黑珠帘冠冕,轻声开口。
微微颤动的霜白珠帘之上,璀璨的黑白二色交相辉映,季月年挥袖收起玄渊雪玉冠,道:“这些时日以来,你反倒是有了许多变化。”
渡月土地尊神泛着月白之芒的眸光微微颤动,沉默下来。
季月年顿了一顿,语气依然很是平淡:“太楚疆域湮灭之后,你似乎彻底挣脱了太楚神印之内的‘神灵之意’,愈加像是一个真正的生灵。”
“你想说什么?”渡月土地尊神抬起头来,眸光之中的月白神光愈加璀璨,第一次真正地与季月年对视,“我的神魂本源乃是你的神通咒法塑造而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此事我自然知晓,”季月年微微摇了摇头,侧头看了一眼与诞生之时判若两人的渡月土地尊神,“没了太楚神印和太楚气运的加持,如今你勉强能算的上是一个散修恶神,今后你可以……”
“我想离开元衍地界,”渡月土地尊神轻拂袖袍,竟是直接打断了季月年的话语,“只有不断地晋升神阶,才能对你有所帮助。”
季月年并未动怒,而是侧过头去,静静地望着渡月土地尊神。
渡月土地尊神亦是不再开口,眼眸之中的月白神光尽数散去,如星辰一般璀璨瑰丽的黑白瞳孔毫不闪躲地与季月年对视。
太楚神位崩毁之后,失去了“神灵之意”的束缚,渡月土地尊神的性情已经不再似前番那般冰冷无情,此时已经愈来愈像一个真正的天地生灵。
不知过了多久,季月年自銮座之上站起身来,挥袖之间留下了一物,随后便径直离开了玉庭侧殿。
渡月土地尊神望着身前悬浮着的白玉牢笼“摄灵狱”,目光之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色,喃喃道:“自今日起,我名为‘渡月’。”
失了神位,毁了神印,自然不再是天地之间的土地尊神。
翻掌收起气运至宝摄灵狱,渡月走出玉庭殿,映入眼帘的是通明上宫繁盛至极的浩瀚华景。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回返太楚故地。”
其诞生于太楚疆域,更是执掌太楚神位百余年之久,除却季月年之外,太楚故地便是其心神深处唯一的牵绊。
不久之前,元衍城隍尊神显化灵身,亲自降临已经一片死寂的太楚疆域,与刚刚诞生而出的玄阴鬼灵见了一面。
玄阴鬼灵诞生于太楚疆域之事,此时早已经传遍了元衍地界、白夜地界以及相邻的数个地界,甚至接连惊动了数个神宫宿灵之境的大能,只不过在元衍城隍尊神显灵之后,玄阴鬼灵便暂时没有了动静。
以羲水河畔为界,曾经繁盛一时的太楚疆域成了谈之色变的生灵禁地,根本没有生灵敢于靠近,甚至就连与太楚疆域距离颇为相近的青栾山脉都暂且停止了炼丹,由玉台境境主雪玉元君亲自施展大神通,将白夜妖君的天炉之障生生挪移十余万里之遥,在玉台境的境壁之底重新建造了一座更为繁华的炼丹道场。
玄阴鬼灵极为清楚地知晓,此地仅仅只是北俱芦洲的极北边陲而已,强大的生灵极为稀少,虽然在此处它几乎可以横行无忌,却绝对不能做的太过过火,若是不小心惊动了北俱芦洲边陲真正的大修,即便它乃是玄阴真气化生而出,却也决计逃不过被一指头碾死的命运。
“这便是大公子的玉庭宫阙么?”“四周云雾渺茫,几乎让我以为是一座仙家洞府!”
“此处便是第三山脉通明上宫?太御圣宗之内的生灵在如此洞天福地修行,难怪比我等要强出许多。”
玉庭大殿之前,数十个入玄之境、归真之境的人族生灵面露惊叹之色,望着巍峨瑰美的玉庭宫阙议论纷纷。
季溯命与渡月离开太楚古城之时,仅仅只来得及带上安阳郡城之内的数十个季家嫡系血脉,这些季家血脉被季溯命临时收入了血河真剑的剑柄之中,将其尽皆带至了玉庭宫阙。
季溯命乃是神海蕴灵上境的强大生灵,数千年来一直都不愿寄人篱下,可玄阴鬼灵诞生却算的上是无妄天灾,失了修行道场之后,如今只得在沉暮掌座的引荐之下入了太御圣宗,被敕封为沉暮陲灵道场的长老,自此之后算是真正入了清罗境修行。
“诸位安静一些,”一个归真上境的随侍弟子扯了扯嘴角,自袖中取出了一卷玄黄诏令,“玉庭宫阙独占两座山峰,其中的宫殿、殿阁以及侧殿足有数十座之多,此诏令之内便是对于你等的安置。”
虽然内心之中极为敌视这些季家嫡系血脉,可这些玉庭宫阙的随侍弟子却不敢在脸上真正表露出来,只得费些心思在这些人的安置之上做些手脚。
玉庭宫阙之主金口玉言,将这些季家血脉分别分配至玉庭宫阙各大宫阁侧殿,好生历练一番其心性,教其懂得规矩尊卑。
可是到底如何历练教导这些季家血脉,玉庭宫阙之主却是不曾细说。
这些玉庭宫阙的随侍弟子自然不敢再去询问季月年,只是其私下商量数次之后,已经悄然定下了这些季家血脉的归属。
其中有种植灵草者;有清扫殿阁者;有充当丹童者;有修缮玉庭宫阙两座山峰的陡峭山路者;有提炼灵果灵植者;更有甚之,还有数个季家血脉被分配至了两座山峰的山脚之处,负责日夜不停地充当最为劳累的接引弟子,连一丝一毫休憩的时间都没有。
玉庭宫阙之中除却玉庭殿的数十个随侍弟子之外,两峰诸多殿阁之内亦有着成百上千的杂役弟子,这些季家血脉被完全打散到了杂役弟子之中,做的都是最为卑贱的活计,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此诏令之内,便是对于我等的安置!?”
一听到“安置”二字,不少季家嫡系血脉皆是两眼放光,心神激**。
“大公子乃是高高在上的玉庭宫阙之主,我等定然能够捞个执事长老做一做!”
“不错!我等季家嫡系在太楚疆域便是最为尊贵的生灵阶层,至了大公子的玉庭宫阙,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变化!”
“在太楚疆域那种贫瘠之地作威作福有什么意思?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眼前的仙家洞府!”
诸多季家血脉互相议论之下,心神愈加振奋,皆是急不可耐地望着那随侍弟子手中的玄黄诏令,巴不得立刻就升任执事、长老,继续在玉庭宫阙之中横行无忌。
殿门之下的角落之处,一个背着玄青长剑的少年微微皱眉,低声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其身侧的锦袍青年亦是有些心神激**,闻言笑道:“季无书,我等所在的溯阳之域、木朝之域与这通明上宫比起来简直就是猪舍一般,如今承蒙大公子提拔,你我皆有扶摇直上青云之机,能有什么不对?”
季无书望着熙熙攘攘的诸多季家嫡系,沉声道:“大公子高高在上,如同天人一般,可至今都不曾召见我等,难道还不能看出一些端倪么?季衍,你且看眼前这些乌合之众,对于大公子而言能有什么用处?”
季衍怔了一怔,道:“听闻大公子即将参与太御圣宗宗门大比,此时定是在刻苦修行,无暇召见我等也算寻常。”
季无书见他不信,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些一无是处的季家嫡系,目光之中露出一丝讥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