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低低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了回去。

过了不多时候,数道酒菜被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那小厮更是取了一壶香气四溢的陈酿老酒放在桌上,笑道:“凡是聚灵凝真之境以上的客官,小店皆会奉送一壶辟邪酒液,公子慢用。”

白玉楼并未去看那些菜肴,而是拿起酒壶细细端详,瞳孔之中隐约有着天象之力浮现。

“好酒,如此神异的酒液,不知是哪位大能亲自炼养,为了这些功德气运,当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数息之后,白玉楼目露赞叹之意,从那酒壶之中倒出了一盅,将其端在手中,一饮而尽。

无论是两个老者还是那四个府兵,看向酒壶的目光皆是欣羡无比。

辟邪酒液,才是这座酒肆真正出名之处。

“走罢。”

白玉楼将酒壶收入袖中,径直站起了身,至于那些琳琅满目的酒菜,则是丝毫未动。

他之所以前来这座酒肆,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为了蹭这一壶辟邪酒液。

不远处的四个府兵对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其中一人手持长刀押着那沉默不语的蒙面少女,另外三人则是行至了白玉楼身前。

这些归真之境的府兵修为并不算高,手中的长刀也仅仅只是寻常的通灵法宝,可其却是属于江陀府境的在籍生灵,故而行走在外之时,对于那些妖魔鬼物并没有多少畏惧。

除了流州。

一行六人走出酒肆,月色盈天,凛冽刺骨的寒风刮过,让这几个府兵的脸色皆是有些苍白。

白玉楼看了一眼波纹**漾的水池,笑道:“风势渐起,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能进入江陀府境,只怕‘风之天象’极有可能降临府境的境域边缘之处。”

天象之中的“风”,比之“雨”更加可怕,极北边陲因为地脉不完整之故,只能勉强催生出“雨”,而诸般天象之中的风雷霜雪,在极北边陲之中却是根本无法诞生出来。

此时的流州境内,却是灯火通明,繁华熙攘如同白昼一般。

数不清的瑰美花灯在夜空之间绽放开来,即便是宽敞的官道两侧,都有着不少顽童在嬉闹玩耍,眉眼之间尽是纯真的欢笑。

约么行了半柱香工夫,一个府兵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巍峨楼阙之上篆刻的“流州”二字,稍稍放低了声音,道:“上真……”

白玉楼轻挥袖袍,道:“入了州境之后,不看、不闻、不言,只需一直前行,便不会有事。”

那府兵咽了口唾沫,遥望着门楼之下的一个举着风车玩耍的孩童,只觉得神魂深处寒气直冒,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那孩童的脸上带着假笑,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这个府兵,直到白玉楼等人行入州境之后,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江陀府境的地脉与游离于陆境边缘的极北边陲不同,其对于天地灵气的束缚太过强横,即便是归真之境的生灵都不能轻易御空而行。

这流州之境的两侧乃是神秘至极的邙山山脉,即便是聚灵凝真之境的生灵,若是不知死活地御空前行,也极有可能被邙山之中的可怕怪物一口吞吃了去。

行出了约么数百丈,一个府兵忽地停了下来,颤声道:“上真救我!”

白玉楼侧过头去,却见一个四五岁的稚童勾在了府兵的脖颈之上,撇着嘴角嚎啕大哭。另外三个府兵皆是退后数步,目光之中满是惊恐。

这些流州之中的农夫、村妇与孩童,并不是人。

一丝元景仙符之力在瞳孔之中弥漫,白玉楼细细望去,那稚童的形貌在其目中逐渐扭曲,最终化作了一条狰狞扭曲的人面黑虫!

它的漆黑虫身缠绕在府兵的脖颈之上,密密麻麻的倒刺尽皆竖立起来,虫身两侧有着数不清的勾足缓缓蠕动,其稚童脸庞之上虽是在哭泣,双目之中却流出了污浊恶心的腥臭脓液,顺着府兵的脖颈淌了进去。

只是那府兵的身周始终有着一层紧贴皮肤的透明光幕,任由人面虫身的怪物如何环绕纠缠,也始终都无法突破这一层光幕的阻隔。

那是酒肆的茶饭酒菜之中,所蕴藏着的神异力量。

在地脉力量这般可怕的江陀府境之内,有着许多深藏不露的可怕生灵,甚至有着三灾大境的太乙散仙存在,可流州的恐怖变故却已经存在了许多时日,至今也仅仅只是多出一座边境酒肆而已。

“无碍,不必管它。”

白玉楼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行去。

另外三个府兵赶忙押着那蒙面少女紧随其后,深怕自己落在后面。

最后的那个府兵低下头去,望着紧紧抱着自己脖颈的稚童,强自定了定心神,哭丧着脸跟了上去。

他若是能够看到这稚童的真实面目,只怕会嚇的神魂震颤,甚至极有可能当场晕倒过去。

随着深入流州地境,官道两侧的房屋亦是多了起来,甚至有了一些阁楼的存在,更有许多汗湿衣襟的健壮农夫在灵田之中挥舞着锄头,劳作不停。

押着那蒙面少女的府兵打了个寒颤,低声道:“这些农夫乍一看并不算太过诡异,可若结合此时的时辰,却是反常至了极点。”

已是月上中天,子时将尽。

白玉楼蓦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那落在最后的府兵,道:“掐它的脖颈。”

那府兵怔了一怔,结结巴巴道:“上……上真此……此言何……何意?”

白玉楼目光之中泛起一丝冷意,笑容却是不变,轻声重复道:“掐它的脖颈。”

府兵愈加慌张,竟是不曾领会到白玉楼的话中之意,颤声道:“可我已经吃过了酒肆的菜饭,根本不会被……”

轰!

一道炽光划过,府兵直接被枭去了首级。

白玉楼散去指间的玄光,道:“它不会杀你,我会。”

那四五岁的稚童在府兵的无头身体之上掉了下来,怨毒地看着白玉楼。

白玉楼根本不曾理会于它,而是看向另外一个面如土色的府兵,道:“把它举起来,掐它的脖颈。”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那府兵再也顾不得流州的可怖忌讳,上前便抱起那稚童,颤抖着双手狠狠掐住了它细小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