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月年!”

冷澈清灵的声音传入耳畔,季月年回过神来,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灰暗的界幕,以及身前那笼罩在黑袍之下的少女。

季月年的眸光依旧有些失神,望着那黑袍少女,道:“前番我强行将沉霜召回,使你独自面对那尊大真君,可受伤了么?”

黑袍少女摇头道:“并无大碍,前时我施咒将其暂且困住,待你与李贞英离开昆仑丘之后,我便将其放了回去。”

季月年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黑袍少女行至季月年身侧,稍稍弯下身子,一缕带着发香的柔软青丝轻轻垂落下来:“季月年,你为何这般心绪不宁?瑶池圣境危在旦夕,你既然不愿逃避,更应当振作才是。”

少女发香漫入口鼻,季月年抬起头来,道:“那紫英仙君与我作了赌注,在三千年之后的昆仑法会之上,以胜负定下瑶池圣境之存亡。”

“竟有此事么?!”黑袍少女有些讶异,“如今你骨龄不过三千余年,若是再过三千年光阴,未必没有胜算。”

季月年目光有些惘然,道:“这些生灵的真灵底蕴可怕无比,绝非我等所想象的那般浅薄,久居地境人间的李贞英尚且如此,那威名赫赫的三坛海会大天神,只会比她可怕千倍万倍。”

黑袍少女道:“东海龙宫倾覆诸事,皆因哪吒之故,听你言下之意,难道是要放弃了么?”

听到此言,季月年的神情蓦地冷了下来,眸光之中逐渐凝聚了冰寒的霜雪:“季清婵,你在说甚么!”

季清婵勾了勾唇角,道:“那你为何这般心神不宁?”

季月年沉默半晌,瞳孔深处逐渐有着通灵业火汹涌而起,低声道:“我终于知晓如何堪破此番因果了。”

季清婵有些讶异,静静地凝望着季月年,并未开口。

季月年自灰暗之中站起身来,丝丝缕缕的通灵业火弥漫而出,道:“哪吒等人自然不能放过,可若要彻底了结此番因果,还需湮灭敖丙太子曾经所犯的罪孽纠缠。最好的办法,便是敖丙太子曾经为了破境凌霄而犯下的罪孽,以我来承担。”

季清婵目中的惊异更甚,死死地望着季月年,一眨也不眨。

季月年侧头望着季清婵,轻声道:“世尊曾有割肉喂鹰之举,其更是言道,万般罪孽,归于吾身,如此才是大乘佛法之义。”

闻听此言,季清婵不禁摇头道:“季月年,此事万万不可,沉重业力反噬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季月年轻拂袍袖,笑道:“敖丙太子纵有万般不是,可对敖离公主这里却没有半分错处,而我欠敖离公主的因果根本还之不清,如今若是能够洗清敖丙太子的罪孽,即便我身陨此间,也无怨言。”

此言落罢,季月年便不再开口,而是微微阖上双目,引动了真灵深处那一缕青苍仙龙的血源气息。

敖丙太子当初便是勉强参悟了一丝青苍仙龙气息,这才能够修成仙龙太子真身,如今天地之间只余了季月年这一道青苍仙龙的真正血脉,这气息在东海与东胜神洲的界幕之间甫一散发而出,便在冥冥之中引动了无数沉眠已久的因果业力!

悄无声息地,数之不尽的灰暗光影朝着此处涌动而来,冰寒彻骨的气息侵袭之下,季清婵忍不住浑身发颤,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沉入界幕深处的季月年,身形化作细碎的光影,藏入了月灵小境之中。

“敖丙恶徒!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一道狞恶灰影嘶吼咆哮,携着侵蚀一切的因果业力轰落而下,直接侵入了季月年的眉心!

“敖丙!随我一起沉入这无尽深渊罢!”

又有一道灰影穿过厚重的界幕,朝着此处侵蚀而入!

“我恨不得食汝肉,饮汝血!”“你居然还敢回到此处!那便永远留下来罢!”

……

无穷无尽的灰影怨毒嘶叫,疯狂啃食着季月年的每一寸血肉!

不过顷刻之间,季月年的血肉骨骸便被吞噬的干干净净,只余了一朵缓缓旋转的通灵业火,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着生灵心底最深处的魔障心火。

那些灰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所有的因果业力皆被通灵业火所灼烧,最终化作精纯无比的业火火焰,融入了这朵通灵业火深处。

……

……

……

瑶池圣境之外,那些密密麻麻的阵眼陆陆续续沉寂下来,隐入了虚空深处,仿若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许多藏匿在境壁深处的可怕生灵亦是现出身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瑶池圣境境底,朝着昆仑上圣之境回转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

瑶台云壁之下,一尊瑶池圣境的护法神灵神情惊骇地望着这一幕,急忙转头朝着身侧生灵道:“快些入境前往苍极玉阶,禀报鹊灵上尊!”

那些生灵见此情景皆是激动难言,忙不迭地开启了瑶台云壁,朝着离宫所在之处急速行去。

苍极玉阶尽头之处,鹊灵上尊的目光穿过重云之海,俯视着瑶池圣境四周陆续退去的诸多生灵,目光亦是有些疑惑,道:“昆仑上圣之境到底在搞些什么勾当?”

她虽然已经是道源三境的半步圣人,却终究不曾真正悟道天源,未曾登临四境天源圣人之位,并没有通察天地的感应之力。

其身侧数丈之处,澜玉公主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轻声道:“我与玄阴之间有神魂气息勾连,就在不久之前,他的气息曾经在昆仑丘边缘出现过一瞬,此番昆仑上圣之境有所动作,是否与此事有关?”

鹊灵上尊转过身来,眉头微蹙,道:“我也察觉到了昆仑丘的接连巨响,可不久之后便被那灵泉上仙施展大神通遮蔽了感应,根本无人知晓昆仑丘发生了何事,若是你当真察觉到了玄阴仙君的气息,说不定玄阴仙君当真与此事有所关联。”

澜玉公主遥望着昆仑丘离泉山阙的方向,道:“灵泉上仙亦是道源三境的强大存在,其全力遮掩之下,上尊察觉不到端倪也属寻常,不过我等却不能全无作为,上尊,澜玉这里有一事相请。”

鹊灵上尊神情缓和了些,道:“澜玉公主乃是娘娘亲自敕封的瑶池公主,若是有事但讲无妨,何须用请?”

澜玉公主摇了摇头,道:“根据那通臂猿猴所言,玄阴已经陷入了诅咒之中,可我却更加相信自己与他之间的神魂感应,前时的气息绝不会错,我欲借离宫之中的观天镜一用,说不得能够寻到玄阴的下落。”

鹊灵上尊笑道:“玄阴仙君受了‘瑶池圣境之主’仙讳,对我瑶池圣境而言极为重要,此乃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此言落罢,她便轻拂布衣袍袖,凝聚出了一枚令符,使其悬在了澜玉公主身前,“澜玉公主,持此物便可直入离宫,催动观天镜,只是此宝乃是娘娘所属之物,动用之时要万分小心才是。”

澜玉公主上前接过令符,道:“上尊且放心,此前我等不曾动用此宝,皆是因为昆仑上圣之境在周围虎视眈眈,若是观天镜通察天地,其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如今昆仑上圣之境既然已经退去,我等动用此宝便无需再有此番顾虑。”

此言落罢,她便朝着鹊灵上尊行了个礼,将这道令符收入袖中,朝着离宫仙阙深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