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不知何时,已是化作散碎的星光消散在了银河星宇之间,季月年望着眼前无法名状的浩茫之景,遍布天地三界各处的所有周天星辰尽数映入眼帘,化作了一片又一片的浩瀚星图。
许久之后,季月年才堪堪回过神来,在月轮之上俯视着三界之间的周天星辰,其真灵本源又有了许多提升,甚至就连真灵气息都被皎白的月华所浸染,地境人间的纷杂气机被尽数洗去,不知不觉已是比方才纯净了许多。
“能够望见这般不可思议的州天奇景,当真是月之神灵所在之处。”
黑袍少女心神有些激**,下一刻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侧过身去,望向了身后那连绵不绝、高不可及的白玉阶。
“这些白玉阶每一阶都高及数丈,通往不可思议的月轮神灵所居之处,与我在梦境之中所见之景别无二致。”
季月年行至黑袍少女身侧,仰望着月宫之下的白玉阶,眸光颤动。
玉阶的尽头之处,便是月之神灵所居住的九境道场,月宫之所在。
蓦地,不远处的星宇银河激**而起,许多散碎的星辰轰然碎裂,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晕,最终完全隐入了虚无之中。
季月年望着这一幕,目光沉凝,道:“这些崩灭的光点,每一个都是一颗星辰,银河稍有动**,便有数不清的星辰崩裂碎灭,其所蕴藏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可怕。”
想到此处,季月年轻翻手掌,太阴神剑化虹凝聚而出,其上的太阴之力雀跃跳动,竟是与此间的月华气息极为契合。
“这柄剑的剑身,便是一小段银河所铸,如此想来,难怪其能够凭借我的心念之力,挣脱那幽冥之兽的镇压束缚。”
太阴神剑之上有丝丝缕缕的神光流淌而出,逐渐显化成半透明的五彩光幕,将季月年二人笼罩在了其中,穿过银河之畔那些散碎纷落的星光,朝着玉阶之上的月宫遥遥行去。
约么过了半柱香工夫,五彩光幕逐渐散去,季月年亦是轻轻落在了霜明如镜的阶前殿砖之上。
“小殿下。”
轻唤之音传入耳畔,季月年心神震颤,下意识地抬眸望去,那个赤着双足、雪发素裳的少女在巍峨月宫之底亭亭玉立,神色之间满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季清婵喃喃道:“落雪剑灵……她当真未曾陨灭……”
季月年行至落雪身前,沉默片刻,道:“落雪神剑已然不存,此时你应当算是一个独立的生灵,再也不用受到剑身的束缚。”
落雪的神情有些黯然,道:“小殿下有所不知,我之所以能够在太阴之力所化的真灵深处苏醒,皆是由于嫦娥仙子之故。在其离开之后,神女殿下将我带到了月宫之上,此后嫦娥仙子的广寒宫便封存起来,陷入了沉寂。”
黑袍少女行至近前,神情复杂地望着眼前的落雪,低声道:“前时是我行事太过操切,不然你的真灵也不会重新化作太阴之力,更不会离开地境人间。”
落雪摇了摇头,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彼时小殿下四面八方皆是致命的危机,毕竟你是为了小殿下的安危着想,谨慎一些也在所难免。”
此言落罢,她便轻拂素白的袍袖,朝着季月年道:“神女殿下方才离开月宫,去了银河西境尽头之处的勾陈帝宫,我等尚需在月宫之下等待些许时候。”季清婵道:“可是三十三天天庭的诸御帝尊之一,西极勾陈帝尊所居之处么?”
落雪颔首道:“正是如此。”
二人说话之间,季月年心神深处却是泛起阵阵悸动,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但见那浩瀚银河之上,有煌煌月轮神光映彻而落,化作了一个持着红伞、拈着白花的白裳少女。
她随手将红伞放在身旁的明镜玉台之上,清冷孤寂的眸光之中仿佛蕴藏着漫漫星河,轻声道:“且过来。”
季月年怔了怔,真灵深处仿佛有着雷鸣之音轰鸣炸响,所有的过往记忆尽数涌动而至,数不清的虚幻光影重重叠叠,最终与眼前的生灵重合在了一处。
落雪早已拜倒下去,垂首见礼道:“神女殿下。”
季清婵望着那清美孤绝的生灵,更是心神颤动,可她却强自定了定神,在灿白月光的映照之下,行礼道:“季清婵见过太阴神女殿下。”
不知不觉间,季月年已是行至了那太阴神女身前的明镜玉台之下,耳畔仿佛有无数嘈杂之音,心绪纷乱,始终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太阴神女轻拂袍袖,将素手之间的雪白莲花放了下去,那雪白莲花迎风便涨,顷刻之间便化作方圆数丈的浅白莲座,在季月年的身下凝聚浮现而出。
“此神物唤作‘素心莲’,偶见于银河深处,极是罕见,”太阴神女低垂着目光,望着仍在怔神的季月年,轻声开口,“你既然修那佛源心道,自然少不了道果莲座,此物能够勾连生灵真灵,使其明心见性、悟道天源,用来作为道果莲座颇为适合。”
素心莲座之上,冰凉的气息弥漫而起,沁入骨髓,使得季月年有些恍惚的意识清醒了许多。
他抬起头来,望着那明镜玉台之侧神情平静的太阴神女,轻轻咬着嘴唇,道:“神女殿下,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么?”
太阴神女唇角噙着笑,目光却仍然清冷平静,道:“你想要什么解释?”
季月年低声道:“月之神灵生而超脱,灾祸不侵,量劫不扰,待在高高在上的月宫也便是了,为何要下界地境人间走那一遭?神女殿下可曾知晓,这三千七百余年光阴,我是如何过来的么?”
落雪小脸微白,在旁唤道:“小殿下!”
太阴神女静静地望着季月年,道:“赵阴月的骨龄仅仅只有十六岁,自幼便受尽欺凌,长大后更是历经诸多祸事,其心绪之坚忍已经足够令人惊叹,虽然最后她将那些因果留给了你,可你也该多多少少对其有些体谅。”
其语气虽然有些冷淡,可话中的措辞却是比方才稍稍软了些,“更何况,龙女敖离自始至终都从未负你,其遇到那西牛贺洲的菩提祖师点拨,往生之前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你,这些你心里应当清楚才是。”
季月年眸光颤动,道:“我若是当真不曾体谅,这三千七百年便不会过得这般了无生趣,除却枯燥的修行之外,七情不近,六欲不染,沉重的心绪几乎未曾体会过半点欢悦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