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天池之间仙光氤氲,翻滚奔涌的天河之水缓缓停歇下来,逐渐化作了无数座大大小小的水上石台,这些石台足有十余万之数,每一座石台都是一个关键无比的节点,勾连着凌虚山四面八方的造化气机。
昆仑法会,共有三会。
第一会,论道。
此论道之会没有任何修业要求,无论是大罗真仙还是半步圣人,皆能够前往石台之上,坐而论道,阐讲道统源法。
在那些天池石台浮现而出的一瞬间,许多生灵皆是目露精光,各施神通,纵身而起,寻找一座适合自己的石台落了下来。
季月年独自站在环形山阙的角落之处,四面八方的生灵皆是有意无意地躲避于他。
待望见石台出现,季月年轻拂雪袍袍袖,二十四瓣素心莲台御风而起,在丝丝缕缕的光流笼罩之间落入昆仑天池,在天池之上浩如烟海的石台之中穿行。
数息之后,其似是寻到了适合自己的石台,径直凌空走下了素心莲座,庞大的二十四瓣莲台寸寸崩散,化成光影席卷而下,在其脚步落处,凝聚出了一朵朵数尺方圆的莲花虚影。
心念所至,步步生莲。
袍袖翻卷之间,季月年在这座方圆数丈的石台之上席地而坐,稍稍低垂着目光,雪白衣袍边角之处的暗金纹线散发着微微的光晕。
数息之后,一座庞大的石台御云而来,其上静立着一个神情倨傲的女子,随着两座石台距离愈来愈近,此石台的气机与季月年所在的石台勾连至了一处。
“我乃是东胜神洲彩霞洞天的霞光仙女,素闻潮音佛子乃是混元极境之中不可多得的无双天骄,今日我便来领教一番。”
霞光仙女定定地望着季月年,当先开口道,“大雷音寺冒天下之大不讳引动界劫,惹得三界之中人神共愤,这些佛家源教的生灵可谓是人人得而诛之!你作为南海佛家源教分支的佛子,竟然还敢前来此处,当真是自讨没趣!”
季月年低垂着的眼睑轻轻抬起,道:“惠岸行者身旁的那位三坛海会大天神,亦是南海佛家源教的第十三佛子,你为何不去连他一同诛了?”
“这……”
霞光仙女仿佛被噎住一般,面色有些难看,朝着惠岸行者那里遥遥忘了一眼,思绪疯狂转动,“哪吒三太子乃是清微玉清天玉虚宫一脉的三代嫡传,生来便是根正苗红的道家源教种子,其之所以成为南海佛子,乃是为了从内部瓦解佛家源教的南海分支,其中有着舍己为人的大功德存在,岂是你这种为虎作伥之辈可以比拟?!”
季月年道:“若是按你所言,四大部洲之间所有的佛家源教分支皆是助纣为虐之流么?”
霞光仙女冷冷道:“自然如此!若是没有这些佛家源教分支每时每刻供养着庞大如天的造化气运,灵山大雷音寺如何能够篡改教义?”
季月年轻声道:“你说其余佛家源教分支如此,我自然承认,只不过我要问你一句,第一个选择回到‘过去’,沉沦自己的不灭真灵,为州天生灵延长界劫之期的超脱生灵,姓甚名谁?”
霞光仙女怔了怔,道:“自然是妙善尊者……”此言落罢,其面色微微变化,知晓自己落入了语言陷阱之中,身周石台的气机剧烈翻涌,显然已是落了下风。
季月年看了她一眼,道:“我曾认识一个女仙,唤作‘织霞仙女’,敢问霞光上仙,此女如今是否就在你的彩霞洞天之中?”
霞光仙女目光微变,任由石台气机被季月年所在的石台吞噬,只是闭嘴不言。
轰!
其所在的石台寸寸崩碎,四周环绕着的天池气机尽数没入了季月年所在的石台之中,使原本方圆数丈的石台陡然增大数成,甚至在四面八方引动了炽烈呼啸的罡风!
昆仑法会之论道之会,虽然胜者可以朝着败者出手一次,不过寻常时候皆是言语交锋,点到为止,那霞光仙女显然并不认为季月年会朝着自己出手,故而也并未多作防备。
白袍少年静静地望着石台碎块之中即将离开天池的霞光仙女,眸光微冷,翻掌之间,太阴神剑化虹而现,万众瞩目之下,竟是信手斩出了一道撕裂虚空的百丈剑芒!
轰!
霞光仙女蓦地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皎白如月的霜冷剑光!
细碎的光影轰然四散,锋寒的剑气在其四肢百骸之间疯狂绞杀,不过片刻功夫,这尊地境东胜神洲的凌霄上仙便被诛的神形俱灭!
“已经被遗忘的蝼蚁,竟然还要自己跳出来寻死……”
喃喃之间,季月年伸手虚虚一抓,在那霞光仙女的神魂碎屑之间抓出了一缕因果丝线,目中有着炽烈通明的金红火焰缭绕而起,刹那之间便顺着这道因果丝线蔓延而上,寻到了千山万水之外的彩霞洞天,贯入了一个彩衣女仙的真灵深处!
织霞仙女!
尖厉怨毒的嘶吼传遍山间!
在彩霞洞天诸多生灵的注视之下,这个在不久之前投奔而来,被霞光上仙极为看重的织霞仙女神情凝滞,竟是一寸一寸地碎裂身躯,真灵崩灭而去!
其至死之时,目光都在望着洞天之上显现着昆仑天池景象的光幕!
诺大的天池之中,密密麻麻数之不清的石台相互碰撞,每时每刻都有石台气机被吞噬,无数落败的生灵或是神情低落、或是目光黯然,皆是离开了昆仑天池,重新落在了庞大无比的环形山阙之上。
虽然论道之会有着胜者可以出手一次的规则,不过使用此规则的生灵却是极少,故而那霞光仙女神形俱灭的一瞬间,无数生灵皆是哗然而起,朝着季月年所在的石台望来!
“此子忒地恶毒!”
“这厮竟然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
“同道之间坐而论法,潮音这厮居然如此不顾情面!”
“此言差矣,潮音佛子乃是佛家源教的生灵,与那霞光女仙有甚么情面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