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懂下文,就必须准确地想象出直壁小街,尤其是从波龙索街拐进直壁街时被我们抛在左边的街角。沿直壁街直到皮克普斯小街,右侧几乎全是一座连一座外观贫寒的房舍;左侧只有一座形貌肃穆的建筑,是由连成一体的几栋房子构成的,而且往皮克普斯小街方向一栋比一栋高出一两层,因此,这座建筑靠皮克普斯小街一边非常高,靠波龙索街一边又相当矮,到我们提过的那个拐角处,建筑就低到仅有一堵墙了。不过,这道墙并不直趋波龙索街,而是缩回去一块,由左右两角遮掩,无论站在波龙索街还是站在直壁街的人都望不见。

这堵墙从斜壁的两角,往波龙索街方向延伸到45号住宅,往直壁街方向延伸的一段极短,连到我们提过的那座黑乎乎的楼房,斜切着楼房的山墙,在直壁街又形成一个缩角。这面山墙阴森森的,只有一扇窗户,说得更准确些,只有终日关着的两块包了锌皮的窗板。

我们在此描绘出来的这一街区的形貌,完全符合实际状况,在老住户的心中,一定能唤起种种真切的记忆。

斜壁完全被一样东西所占据,看似是一扇门,无比高大又破烂不堪,是用竖条木板胡乱拼凑起来的,上边比下边的板条要宽些,横向又用长条铁皮连接固定。旁边还有一道普通大小的大车门,看样子这扇门辟建的时间不长,顶多有五十年。

一棵椴树的枝杈从斜壁上探出来,靠波龙索街的这面墙上爬满了常青藤。

情势凶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冉阿让见这座房子孤零零的,好像没有住人,就想试一试。他急速用眼睛扫了一遍,心想若能进去,也许就能逃命。他这才有了一个主意,有了一线希望。

这楼房的正面中间部分临着直壁街,各层的每个窗口都安有破旧的铅皮漏斗。从一根总管道分出粗细不同的排水管,接在各个漏斗上,整个看上去,就像画在楼房正面的一棵树。那些支管弯弯曲曲的,又像盘曲攀附在老农舍前面的枯藤。

那些铅管铁管似条条枝杈一般贴在墙上,十分奇特,首先引起了冉阿让的注意。他让珂赛特靠着一个石桩坐下,叫她不要出声,然后跑到排水管接触路面的地方。也许能设法顺着管道爬上去,潜入楼内。然而,管道年久失修,已经朽烂,只是勉强附着在墙上。而且,这座楼房直到阁楼,每扇窗户都镶了粗铁条。再说,月光正照在这一面,冉阿让若是爬上去,就会让守在街口的那个人发现,况且,珂赛特又怎么办呢?怎么把她带上四层楼呢?

于是,他放弃攀缘排水管的打算,又顺着墙根爬回波龙索街。

他回到他让珂赛特留在那儿的斜壁,发现谁也瞧不见这里。前面说过,这个角落避开了从任何方向射来的目光,而且处在暗地里。这儿还有两扇门,也许能撬开吧。墙头探出的椴树枝和爬着的常青藤,显然表明里面是座园子,尽管树叶落光了,但至少可以藏身,度过下半夜。

时间流逝,要赶紧行动。

他试试那扇大车门,立刻明白这扇门里外都被钉死了。

他抱着更大的希望,凑近另一扇大门。这扇门已经破旧不堪,而且又高又宽,就更不牢固了,木板都已朽烂,横连的长条铁皮只有三条,也全生锈了。也许能在这虫蛀朽烂的木栅上打穿个洞。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门。它既没有铰链,也没有合页,既没有锁,也没有中缝。只有铁皮条横贯在上面,但是彼此并不衔接。从木板缝往里瞧,能隐约看见三合土中的粗沙石:十年前,行人经过这里还能看到。冉阿让不禁愕然,只好承认这扇徒具虚表的门,只不过是一所房子后山的护墙板。撬开板子容易,但是板子后面还有墙,还要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