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丽搬进来的那天,康博斯和班小号都瞪大了眼。他们想过可能会搬进来一个女同胞,但没想到是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刚进院门,康博斯就斜着眼睛对班小号笑,他赢了。按照此前的约定,今天晚上班小号要请他到“东来顺”吃火锅了。吃火锅的时候小号有点儿不情愿,后悔打了赌。打什么赌呢?谁住进来也不过都是一个房客。康博斯说,别有情绪,想想以后就能和一个美女生活在一起,请顿饭值啊。小号说,当然有情绪,就是满院子都住上美女,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看你这人,没情趣了吧,还北大的厨师呢。”

“又不是我老婆,关我屁事。”

“不厚道,不关你事还屁颠屁颠地跟人家搭茬儿。”

“我可是诚心想帮她一点儿忙,你不要瞎想啊。”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康博斯笑了,说,“不就搭个茬儿嘛,理解,光棍的日子我又不是没过过。问题是,呵呵。”

康博斯觉得玩笑再开就过了,一句话说了半截就打住了。小号的脸已经红了,下午的事让他很难堪。本来他的确想上去帮点儿忙的,但一跟女孩儿说话他就本能地脸红口吃,一看就像居心不良。女孩儿雇的搬家公司的小工具车开到院门口时,他们俩都站在阳光底下,拎着热水瓶准备洗头。今天是周末,小号的头发尤其乱,远看近看都是鸡窝。女孩儿好像没看见他们俩,径直进了院子打开那间朝西的房间,招呼搬家的工人往屋子里抬东西。她自己也从车上抱下来一个带梳妆镜的脸盆架。那东西像古董,有点儿沉,女孩儿抱着明显吃力。小号和她的房间对面,站的地方离她也近,就放下水瓶过去帮忙。帮就帮了,他还想说两句,以便把这事弄得自然点儿。

“刚搬过来呀?”小号说。

“嗯。”女孩儿好像没有把脸盆架完全托付给他的意思。

“你在哪儿工作?”小号期期艾艾地又问。

“没工作!”那女孩儿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帮我找啊?”

“哦,不是,就问问。”

这会儿已经到女孩儿的门口了,女孩儿一把将脸盆架夺过来,说:“你忙你的,我搬得动。”

小号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她,只好像根从里到外红透了的树桩一样站在别人的门前。这样也碍事,那女孩儿放好了脸盆架出来,见他堵在门口,冷冷地说:“没事你能站到边上去吗?”

小号触电似的赶紧跳过去。康博斯笑起来,觉得他像个失落的猴子。小号看见康博斯在笑,脚心都红了,更像一个失落的猴子了,恨恨地看了康博斯一眼,又把水瓶拎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们的头都没洗,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康博斯也插不上手,干脆躲房间里看书,见女孩儿全搬完了,搬家公司的车也走了,才出来去叫班小号,想一起过去跟新邻居打个招呼,能帮着收拾一下最好。小号不去,说要去你去,我不想再去丢人。

“这叫什么话?打招呼不丢人,我们是睦邻友好,国家间还要和平共处呢。”

小号就跟着过去了,出门前用力地梳了几下头,到了对面的房间就低着头,被打击坏了。女孩儿的东西其实不多,搬进去就差不多摆放好了,剩下来的小问题男人也搭不上手,比如叠叠衣服,摆摆小玩意儿和化妆品。

康博斯说:“看来帮不上忙了,就欢迎一下新邻居,相互认识一下吧。我叫康博斯。”说完用胳膊肘儿碰碰小号。小号还是低着头说:“我叫班小号。”

那女孩儿立刻就笑了,“小号,这名字好玩儿。”完全忘了刚才把班小号扔一边的事。“康博斯,像个洋名字,也不错。我叫佳丽,宋佳丽。听房东说,你们俩都是北大的,高才生啊,听得我害怕。”然后是一串“咯咯”的笑声,你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康博斯谦虚地说:“给北大丢脸了,我们都在虚度光阴哪。”

相互认识到这里就算完了,她要继续收拾小东西,他们只能及时告退。佳丽。佳丽。小号跟着康博斯到了他的房间,一路都在嘀咕着那女孩儿的名字。不错吧,康博斯问他。小号不搭理他,只在嘴里翻来覆去转着两个字,佳丽,佳丽。接下来他们一个上网看邮箱,一个在书架前翻翻书,时间不长,太阳就落下去了。按照约定,小号请康博斯去“东来顺”吃火锅。

从“东来顺”回来已经九点多了,两人搞了一身的火锅味和啤酒味。这顿饭吃得总体上还是很快乐的,两个人相互为对方的生活前景展望了一番,觉得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比如康博斯,班小号认为他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挡都挡不住。康博斯的女朋友明年就过来考博士,房子都给她租好了,来了就双宿双飞,还念书,物质精神两手抓,都硬邦邦的。康博斯当然也要吹捧一下班小号,他说小号啊,你看想什么来什么,不是要老婆吗,来了,还是个漂亮的。人家多喜欢你的名字,小号,叫起来像叫孩子他爹似的。两人趁着两瓶酒劲儿,放开胆子瞎说,不管是不是一厢情愿,也不管是不是在意**,听着高兴就对了。小号越听越高兴,越高兴越能喝,最后两人喝得两腿发飘头变大,拉拉扯扯地回来了。

新来的邻居佳丽还没睡,门敞着,在灯光底下照着一张纸念念有词。他们喝得耳朵也不好使了,只断断续续听到“洗衣机”“不锈钢”之类的词。他们和她打招呼,问吃了没有。

“吃过了,自己做的。”佳丽走到门前,指着屋里的一套炊具,然后就闻到了他们身上的味道,“难闻死了,你们去腐败了?”

“喝点酒,欢迎一下新邻居。”小号终于也敢开口说话了。

“欢迎我怎么不请我?”

“不是怕你不给面子嘛。”

“早说呀,我可以天天都给面子。”佳丽很大方,让两个大男人觉得已经是老邻居了。

“好啊,下次一定叫上你一起腐败,”康博斯说,“你在念什么?”

“钱。”佳丽又咯咯地笑起来,把纸藏到身后,“都喝成这样了,还不回去洗洗睡觉。”

康博斯和小号相互看看,答应了一声,就各自回屋了。两人心里都莫名其妙地挺高兴。她在念钱。两人晕晕乎乎地倒在**,鞋子没脱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