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庆王府内,裴玄身上的余毒未消,他踉跄起身,一把将桌上刚刚送来药膳打翻,药汁洒落,上等的青瓷碗碎了一地。

回禀的侍卫埋头跪在地上,声音颤颤巍巍道:“追查的人,在江洲失了王妃的踪迹。我们已发现了三份假的路引与户籍证明,实在是难以搜寻。”

“江洲……为何是江洲?”裴玄脑中一疼,整个人颓然跌坐了在椅子上,似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皇后谋逆失败,九皇子已再无争夺帝位的可能。

纵然谢长翎也是一心想要寻到沈昭月,但此刻他更清楚,早日让裴玄登上太子之位更重要,他上前说道:“三皇子在边疆连输了几场败仗,圣上早已不悦,此时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裴玄揉着眉心与太阳穴,他的王妃三番两次地想要逃走,如今倒是连儿子也不要了。“王妃之事,继续查。退下吧。”

等到屋内仅剩下他们两人后,裴玄才缓过劲,微微睁开眼睛,朝着谢长翎道:“失了九皇子,齐恒却更得父皇信赖,虽被降职,可朝中大事皆会宣齐恒商讨,我们能如何?”

谢长翎从袖中拿出了一封密报,将其展开后递给了裴玄,他道:“边疆的战局早已被燕国占了上风,三皇子所传回的消息,皆为假。明日朝上,我会自请亲往边疆,届时王爷需紧守京城,谨防娴妃与长宁侯。”

娴妃与长宁侯同属魏家,乃亲兄妹。

而魏家军为大周第一铁骑,即便是从无战场指挥经验的三皇子领军,也不至于败到如此地步。

庆王细细查看了密报,忽而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魏家有异动?”

谢长翎微微点了下头,不曾多言,但两人已经是心照不宣。

如此,庆王更无暇再故意庆王妃的去向。

江州往淮南去的小船上,沈昭月钓了一条新鲜的江鱼,用随身的小刀刮净了鱼鳞,剖开鱼肚去除内脏,用江水冲洗干净,放入锅中炖煮,加上几片生姜与葱花,就是一份鲜美至极的鱼汤。

“姐姐,快来喝鱼汤了。”沈昭月从未如此快活与自在过,天地之间,唯有她和姐姐在一起,两个人虽一路躲避着追查,但能够相互陪伴在身边,已是最大的快事。

沈明月在船舱中绣着绢帕,用得是最繁琐的双面绣,不仅样式看着精巧,更让人察觉不到的是,那绣帕的边角处有细细的小字。

每到一处,沈明月都会去镇上的燕绣坊去兜售绢帕,她手艺上乘,自然能买个好价钱。更重要的是,燕绣坊本就是吴家的产业,只要通过这儿,齐恒就能得知她们是否安全。

京城内的消息,沈明月无法得知,但无论局势如何变化,她都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将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放下,沈明月撤下了身上的围布,将顶针随意插进了裙摆上,回道:“我来尝尝。可别像上次一样,连鱼鳞都没刮干净。”

沈昭月被养在了世家大户中,做些精致的点心与小食,倒是最拿手。可到了外头,真的让她开火做饭,就露了馅。

被姐姐笑话,沈昭月面上羞红了一片,却是嘟着嘴,朝着沈明月娇嗔了一句:“爱吃不吃。”

“妹妹做的,我当然爱吃了。”沈明月盛了一碗汤,喝了起来。

一路往南逃,两人顺着水路,终是到了淮南。

淮南是一座水乡小镇,靠近广陵,虽不必广陵繁华,但自有一派小桥流水的风光。

往市集走,绕过喧闹的人群,沿街的摊贩叫卖不停,路尽头开了一家馄饨小馆,不起眼的柴火馄顿冒着香气,一顶草棚搭在院子外头,再加上三四张桌椅,一个大土灶,就成了店面。

“来两碗馄饨。”沈昭月往店家门前一站,随意寻了个干净的桌面坐下,而后朝着灶台处喊了一声。

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店家“哎”了一声,抓了两把馄饨下了锅,等面皮浮上水面,就赶紧趁热捞起,再晚一些可就得煮烂了。

“娘子,上馄饨了。”店家喊了一声,一位小娘子擦了擦手,用厚厚的帕子包着碗边,送到了沈昭月的桌上。

小娘子道:“客官,刚煮好的馄饨,可慢些吃,别烫着了。”

然而,这话刚说完,那小娘子猛地一抬头,正看清了面前坐着的人,整个人都愣住了神,她支支吾吾地呢喃着:“月儿,月儿姑娘!”

“月儿姑娘,”香叶连着抬手掐了自己三四下,等疼到眼泪都出来了,她才真确信自己没看错人。

香叶“哇——”地一下,哭出了声:“姑娘,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你许久了!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沈昭月被香叶哭得大声,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她急忙拉住了香叶的胳膊。

正要安慰时,谁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冲了过来,一把将香叶拉到了身后,拿着一个大铁勺,就指着沈昭月道:“你是谁?怎把我家娘子气哭了?”

沈昭月往前眼前的男子,长得高大壮硕,但面相十分憨厚,她朝着香叶问了一声:“香叶,这位是?”

周围来往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人盯着此处看了看,香叶连忙一抬袖子,擦干净了眼泪,朝着挡在身前的汉子就打了一拳,嗔怪了一句:“煮馄饨去,这是我家姑娘,你还敢凶她了?”

那汉子委委屈屈地看了眼香叶,被瞪了两三眼后,只得憨憨一笑,收起铁勺,继续煮馄饨去了了。

香叶拉着沈昭月的胳膊,将人往屋里带:“姑娘,我们里头说话。”

沈昭月转头与姐姐对视了一眼,沈明月轻点了下头,两人自跟着香叶进院子去了。

就在院门快要关上时,香叶朝着外头喊了一声:“牛二哥,将刚才那两碗馄饨端进来啊!”

牛二答应了一声,连忙将馄饨端进了院子,放在桌上后,只朝着香叶笑了笑,就赶忙转身出去干活了。

沈昭月环顾了一周,这院子里有花圃,有菜园,还有一处养鸡的地方,眼前的香叶更是比在京城时丰腴了不少。

“见你过得好,我就宽心了。”沈昭月笑了笑。

但下一秒,香叶却是挂了一张脸,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的沈昭月,她略带着哭腔道:“可是姑娘,你怎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