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与裴洐光一同用膳后,他就颇为粘着沈昭月,母后将他留宿在宫中,与他说了好多话,又说那上官姐姐可怜,自幼被人拐卖了,如今才寻到了家人,让光儿好生照顾她。

裴洐光躺在母亲的怀中,狠狠点头道:“光儿知道了,往后光儿就将她当做自己的姐姐。”

沈明月刮了一下他的鼻头,纠正道:“该唤一声姨母才对,母后已经将她认作自己的妹妹了。”

“好,那光儿就有姨母了。”裴洐光念着母后的话,但在他心中,总觉得这位上官姨母与沈姐姐,就是一个人,只是母后未曾见过沈姐姐,待到以后见到父皇,他再去问问。

御花园内,沈昭月正与裴洐光在放风筝,偌大的皇宫中唯有他一个孩子,身边的太监宫女们都只会哄着他,生怕他摔了碰了,不敢与他玩闹。

如今天气转暖,过了立春,御花园内的枯树枝抽芽,长出了新叶,几簇小黄花也都开了。沈昭月经不住裴洐光的撒娇,也就顺着他的性子,与他一起放起了风筝。

“高些!再高些!”裴洐光拽着绳轮。

沈昭月扯着绳子在风中保持着平衡,想要将风筝放得更高些,就要稳稳把握住风向。

风急了,不可太快松动绳,风缓了,就要立刻往后收一下,那牵引风筝的绳需要时刻有紧绷的牵引感,才能不掉下来,才能飞的更高。

裴洐光望着天上飘动的纸鸢,笑容灿烂,太子有什么好?整日里要去听夫子们说教,还要去练武场,若不是母后心疼他,只怕连一天休息的时候都没有。

小小的裴洐光暂且不懂得何为太子,但此刻他只想做个快乐的孩子。

沈明月让人搬了椅子来,她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一同玩闹。等看到裴洐光额上都跑出了汗,才招手道:“过来歇歇,吃口茶。”

裴洐光砸吧了两下嘴,是有些饿了。这才将风筝的线轮递给了一旁的太监,道:“你们放吧。可不准掉下来。”

得了太子的命令,小太监自然是时刻盯着空中的风筝,不敢有一丝松懈。

沈昭月跟在裴洐光身后,朝着姐姐微微作礼,而后也坐着休息休息,刚才站久了,小腿有些发酸。

沈明月将桌上的一碗藕粉莲子羹递了过去,“累了吧,等回去,让人按按腿。”

沈昭月轻笑了一声:“还好,就是许久不动了,身子都懒怠了些。”

这些日子住在皇宫里,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少,最多也就散散步而已。

三人正吃着东西,天上的风筝突然掉了下来。

那小太监双手伏跪在地上,与众人共同叩拜道:“参见皇上。”

裴玄的目光落在了沈明月的身上,见母子亲和的场景,眼底自带着一番暖意,他随手一招,让身旁的人都起身。

沈明月将手搭在宫女的胳膊上,站起了身子,颔首请安道:“皇上,怎来了?”

沈昭月跟在姐姐身后,默默行完了礼。

裴洐光则是一板一眼地,单膝叩首,行了跪拜礼。往日里,他总是行状无拘,但在宫中被教导了好些时日的礼节,自然也就都记在心底了。

裴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总算是听话了些。

“御花园的风景好,朕也来瞧瞧。”其实,裴玄是得了宫人的禀告,特意来凑个热闹,毕竟他的皇后,可没怎么给过他好脸色。尤其是知道裴洐光的功课过多后,还直接将他关在宫门外,吃了闭门羹。

沈昭月站在一旁,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碍眼了,她道:“皇后娘娘,民女有些腿酸,就先回去歇着了。”

沈明月点了下头,将她留在这里,也是尴尬,不如早些回去。“去吧。”

随后,沈昭月转身就朝着门外走了,临走时,朝着裴洐光笑了笑,却是一个眼神都没看向裴玄。

这一刻,裴玄摸了下鼻子,她们这对姐妹还真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来,让朕也试试这风筝。”等到人走后,裴玄抱起了裴洐光,父慈子爱地放起了掉在地上的风筝。

沈昭月移步往前,御花园两侧还有一处小园,只栽种了一些矮灌绿植,也是一番风景。

大约是走了一会儿,沈昭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往后看去,问道:“谢大人,何故跟着我?”

刚才从御花园出来时,她就感到身后有人跟着了。

谢长翎方才正和裴玄在御书房议事,他身为外臣,不便见皇后,自是避嫌在御花园外候着。等到沈昭月出来时,才紧紧跟上。

“我有话,与你说。”谢长翎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沈昭月的面前。

而后,他看了眼沈昭月身后的宫女。

沈昭月退了两步,侧首吩咐了一声:“你们,退到三丈后。”

宫女们应了下来,面前的人,一个是当朝天子的宠臣,一个皇后认下的干妹妹,她们自然是惹不起。

“你若是想劝我嫁给你,谢长翎,那不可能。”等到众人退后,沈昭月抢先一步,堵住了谢长翎的话头。

一瞬间,谢长翎自嘲地笑了几声,他道:“以你现在的身份,我自然无法劝你。”

“明日,齐恒就要回来了。你可是当真要嫁给他?”谢长翎变了神色,一脸严肃地问道。

沈昭月的双手交握,她偏过头去,回了一句:“与你何干。”

“皇上有意拔除齐家,齐恒与你的婚事,不过是有意想要攀上上官家,得一份庇佑,他不是真心待你。”谢长翎太了解齐恒了,齐恒生于齐家,却早就厌恶了世家中的脏污,可又不得不承担起齐家下一任家主的责任。

齐老太师与皇后勾结,其在百姓中的声望早已被败了个干净,就连朝臣都转变了风向,不再与齐家来往。

若非先皇给了齐恒机会,将他派往了边疆立功,只怕在裴玄登基后,京城就再无齐家的立足之地了。

“沈昭月,你是不是上官卿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希望你是。”谢长翎见她迟迟不回话,倾身伏下,在她耳侧轻声说道。

沈昭月心头微动。

有人希望她是。

这人,究竟是齐恒,还是她的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