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扑来的寒风被顾凌一细心挡下,言惟先是微微一愣,偏头看向对方线条分明的脸。

感觉到言惟的视线,顾凌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柔和了一瞬,朝对方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下意识的动作总是最触人心。

浅棕色的眸子里笑意一闪而过,但是很快,第二扇门里走出来的鬼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嘀嗒,嘀嗒……”

水滴落在地上的细微声响,随着鬼影一步步走近,也愈发清晰。

鬼影的模样是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低垂着头,被打湿的黑发紧紧贴在他惨白的皮肤上。

不过在门口驻足了片刻,言惟便看见对方的脚下已经汇聚起了一摊小水洼。

对方整个人都是湿透的、不断往下滴水的。

最简单不过的白衬衫被水打湿,贴在鬼影瘦得不成人样的身体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鬼影少年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肉眼可见的拘束。

就感觉对方……挺窝囊的。

都已经变成鬼了,却还是畏畏缩缩,面对注视无所适从。

鬼影少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黑发的掩映之下,那惨白发青的脸似乎有几分水肿。

但由于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过头来,言惟也看不清鬼影少年此刻脸上的神情。

“看它的左心口。”顾凌一忽然轻轻勾了勾言惟的掌心,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开口。

言惟顺着对方所说的方向看过去,在鬼影少年左心口的白衬衫上,看见了一枚已经泡得看不清模样的徽章。

按照样式来看,那似乎是一枚校徽。

言惟眸光微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偏头去看顾凌一脸上的神情。

二人视线对上,默契让他们想到了一块儿去。

如果说先前嫁衣女鬼的死因,是被辜负了真心、挖掉了眼珠子,那么眼前鬼影少年的死因可能是出自校园霸凌——

怯懦、狼狈而又沉默寡言。

不清楚这些死因对于这场游戏有什么影响,但言惟还是默默记住了这一点。

没有像之前是嫁衣女鬼一样,说一些是似而非的话,鬼影少年很沉默,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寒漠与言墨竹之间的空椅子旁坐下。

在它走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水痕。

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是对方的动作很明显表示出来:它也是来参加这场游戏的。

狭小昏暗的房间,可能是因为一下子进来两道鬼影,周围的气温降低了不少,带着阴森森的寒意。

四扇门已经打开了两扇,剩余还未打开的门“咚咚咚”的声音愈发起劲,似乎门外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要进来了。

第三扇门打开——

这次打开的,是言惟和顾凌一身后的最近的那扇门。

几乎是门开的瞬间,一声稚嫩而尖厉的啼哭声直冲每个人的天灵盖!

一直淡淡的柳绝闻声眸光瞬间阴沉,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对这种声音极为反感。

其实也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刺耳的啼哭声震得耳膜发疼。

言惟和顾凌一离门口最近,也是最受影响的。

就好像有人在自己耳边尖叫,言惟感觉太阳穴突突地发疼,下意识想要抬手捂住耳朵。

然而动作间,余光无意扫过微敞开来的房门——

一团黑影蠕动着从门缝里钻进来。

瞳孔微微一缩,言惟看见地上那团黑影没有双手,也没有人双脚,宛如一个肉球从门外一点点挪进来。

烛光晃动,言惟能够清晰看见肉球上面分明的青色血管,以及隐隐约约五脏六腑的影子,被一层薄而半透明的皮肤包裹着。

随着肉球的动作,皮肤下面的内脏左右摇晃,似乎随时都会撑破那就像一张纸一样的表皮,炸开来。

那……是个什么东西?

言惟有点难以承认眼前的肉球是个人,但是随着肉球整个蠕动进房间里来,他还是看清了那个与身体大小完全不符合的脑袋。

能想象吗?

在血红色的肉球上方,存在着一个几乎同样要被表皮包裹进去的惨白脑袋。

如果说肉球有大概成年人脑袋那么大,那么那个惨白的脑袋只有拳头般大小。

就像是婴儿刚刚出生一样,那惨白的脑袋上毛发稀疏,五官甚至都没有发育完整,只能模糊辨认。

那刺激得人耳膜生疼的啼哭声,似乎就是从眼前蠕动的肉团上发出来的。

“咳咳!咳……”可能是被肉团的模样刺激到了,柳君久没忍住被呛到咳嗽出声。

槐曦和言墨竹的脸色也有点难看,如果说丝毫不受影响的,大概只有永夜会三个人了。

胡巧巧甚至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地上那团肉球,嘴里啧啧感叹出声:“这看起来,像是个鬼婴啊。”

而且不是自然生产死亡的婴儿,看这肉团的模样,似乎还没有发育完全,就活生生从母亲的肚子里剖了出来。

从这尖厉的啼哭声来看,这鬼婴怨气极大。

言惟脸色难看——他的位置里鬼婴是最近的,能够清晰看见对方蠕动的血肉,隐隐有腥气传来。

肉团在地上蹦哒了两下,弹在地上似乎随时炸开。

那啼哭声随着鬼婴进门慢慢消失,没了刺耳的声音,众人的脸上都好看了不少。

当然,除了言惟——

因为那肉球一弹一弹地靠近圆桌,最后在言惟与槐曦之间的空椅子上坐下。

也不能说是坐下,那一团肉球就这样瘫在座位上,离的最近的言惟离它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

靠的近了,言惟亲眼看见肉球上面,一层粘腻的**在烛火的照映下反着光,很难想象这是什么物质。

言·面无表情·惟:如果现在一脚把这个球踹飞会怎么样?

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还没等言惟想到后果,自己的左手忽然被顾凌一轻轻碰了碰。

言惟扭头看过去,便见顾凌一眼神示意:要不要换个位置坐?

视线往后,看见坐在顾凌一另一侧笑容僵硬的嫁衣女鬼。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惨白的脸缓缓转过来,黑洞洞的眼眶看向言惟,忽然鲜红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唇。

言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