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稷接受了徐庶的指令,那自然是一路狂奔,不敢有丝毫的耽误。

跟之前猜测的一样,吕布已经大张旗鼓地率军进入了鲁国,毫不避讳这是徐州地界、刘备治下。

他打出大汉奋威将军、温侯的旗号,表示这次来只是借道揍徐庶。

就是因为徐庶卑鄙无耻反复无常,身为大汉名将的吕温侯当然不能忍,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徐庶,还大汉天下一个清平盛世。

一句话,没有徐庶的日子就是好日子,杀死董卓的大英雄吕布才是真的英雄。

文稷暗暗焦急,心道这次徐庶真是遇上了强敌。

之前一直都是我这好兄弟为我做事,这次我说什么也得帮他了。

吕布派出了不少探马防止徐庶军的探子,文稷一咬牙,索性扮做流民,一路要饭,艰难向西。

他心中只存了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寻到曹军,赶紧汇聚大军来救援结拜兄弟。

为了尽可能隐藏行踪,文稷白天少赶路,夜里则疯狂赶路,以躲避吕布探马的追踪。

路上实在是找不到吃食,他正好看见几个吕布军的探马在路边围着篝火喝酒,夜宿路边。

文稷趁他们睡着,摸入帐中将他们一一杀死,抢走了他们的干粮和马,又是一路狂奔,终于在三天之后逃到了曹军的势力范围。

他说出自己姓名,曹军士卒不敢怠慢,赶紧安排他休息。

文稷却不要休息,再换了马,让人带着自己赶紧去鄄城寻找曹仁。

坚持住了兄弟,我马上就找援兵来救你!

跟去年冬日的死气沉沉相比,现在的鄄城倒是一片勃勃生机般万物竞发的景象。

曹军在这双方交战的最前线投入了大量的兵马,自然也迁移来了大量的百姓一起耕种。

汉末的人地矛盾在诸侯的十多年的厮杀和连年天灾之下已经得到了大大的缓解,目之所及大片的草地草木繁茂无人开垦,只有接近鄄城的地方才能看到成队的百姓在辛劳的耕种,还有几个官吏正在发放耕牛。

文稷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大喜过望,惊喜地呼唤道:

“妙才!妙才!”

那人正是曹操的股肱柱石,曹军的骑都尉夏侯渊。

夏侯渊体壮面宽,天生一副笑脸却不修边幅,实乃曹军之中少有的虎将。

他跟文稷的私交极好,见了文稷,正在发放耕牛的夏侯渊大喜过望,匆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便快步向文稷跑来。

“子丰!你终于回来了!

来来来,为兄与你把酒,今夜定要不醉不归!”

文稷赶紧摇头道:

“妙才,顾不得了!

快,快带我去见子孝,赶紧与我发兵攻打定陶,去救元直!”

“元直有难?”夏侯渊大惊,“好,快走,子孝正在练兵!”

曹军对春耕非常看重,曹仁和夏侯渊一边练兵,一边筹划调集粮草。

目前倒是一路风调雨顺,只是不知道夏天老天爷是什么脸色,所以曹军现在大部分人都在种地,真正给曹仁操练的还不到五百人。

见文稷返回,曹仁大喜过望,也赶紧迎上前:

“子丰,你可回来了——跟你南下那些人呢?赶紧的,让他们去种地!”

文稷:……

“子孝,我是自己回来的!”

“你不是大胜吗?”曹仁圆溜溜的眼睛满是不信,“人呢?不能都死了啊。”

文稷叹了口气,告诉了曹仁现在吕布和臧霸联手堵截了徐庶的归途,徐庶有家难回,因此希望曹仁能速速发兵相救。

曹仁一听说徐庶有难,立刻道:

“快,给我披甲,咱们先去定陶闹上一番,把吕布逼回来再说!”

文稷眼中满是泪花,哽咽道:

“多谢子孝!”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为了你!”曹仁正色道,“去年廪丘之战,若不是徐元直奋力厮杀,我等都死在吕布手中。

此番徐元直有难,于私,我定要报恩,于公,吕布深恨元直,定要以重兵亲自出击,而张辽又已经离开定陶,我军徐徐向前,说不定能攻破定陶重镇。”

文稷欢喜非常,赶紧道:

“好,我愿意为先锋,为全军开路!”

夏侯渊也道:

“若是帮别人,我是定然不愿。

可徐元直人杰也,我等轻装急进,吕布必无防备,知晓我等围攻定陶必然大惊撤围,元直可无恙也。”

三人商议已定,匆匆准备出兵。

当然,曹仁不是夏侯惇,他没有调动兵马主持大战的权力,因此需要立刻挥毫给曹操写信,写出自己详尽的作战计划。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嘉出现了。

“听说子孝准备兵发定陶?”郭嘉带着几分醉意,笑呵呵地问。

“不错。”曹仁对郭嘉的观感一般,但毕竟是曹操信任的谋主,他还是保持了几分尊重,“徐元直被困,吕布已经发兵,我军正是出兵的时候。

攻打定陶,把吕布调回来,这也是兵法正道。”

“那不知曹将军准备发兵几何?”

“两千足矣。”

郭嘉笑呵呵地道;

“吕布出兵,麾下郝萌、魏续等人尚在,麾下骑兵千余,只怕子孝出兵两千远远不够。”

曹仁一怔,心道也是。

自己这骑兵步兵加起来出兵两千,若是攻城的时候被对面的骑兵突击,自己骑兵能跑,步兵只怕要被敌人杀猪一样杀。“那,军师以为应该如何?”

“最少出兵五千。”郭嘉肃然道,“若是出兵五千,我军就能围了定陶,吕布大惊之下必然来救,可保徐庶无忧。”

“五千?!”曹仁瞠目结舌。

他要是能拿出五千人,早就去打定陶了,还用等到现在?

现在春耕时节严重缺少民夫,要是出动五千精兵,起码需要万人送粮。

这一仗就算安然无事,打完了地里的杂草也齐腰高了。

“可……可若是不去,徐元直又该如何?”曹仁苦笑道,“若是见死不救,只怕寒了元直的心啊。”

郭嘉笑道:

“这个容易,将军自可给曹公送信,到时推说路途遥远政令不畅难以出兵便是。”

“这……”

曹仁没有郭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下意识地感觉这事多少有点不妥。

徐庶之前在廪丘之战的时候可是冒死来救,还不惜代价跟吕布单挑,这才让曹军全军撑过了被吕布全部歼灭的危机。

要是这都不闻不问,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郭嘉笑道:

“目前徐府君在徐州刘盟主处,倒是安乐的很。

将军可作书一封送于刘盟主,让其护卫徐府君周全。

难道吕布、臧霸再有本事,还能杀到下邳去寻刘盟主的晦气不成?”

郭嘉之前坚持认为不能将护国讨袁的功劳送给刘备,更别说以他为盟主。

此人若是有了名声,那真是势不可挡。

可形势比人强,王必察觉到这其中有袁绍在上下其手,因此力主结好刘备,荀彧也认为现在拉拢刘备总比让袁绍把刘备拉走强,因此这次讨袁的盟主还是落在了刘备手里。

郭嘉非常恼怒,也只能压住心中的邪火。

这次臧霸吕布夹击徐庶之事他如何不知?

他当然是盼着吕布和臧霸能好好用心,赶紧歼灭徐庶。

郭嘉判断最好伏击徐庶的位置也是在徐北,以臧霸和吕布两支兵马直接进入东海郡,正面击杀徐庶,可刘备这盟主的作用已经体现出来,臧霸和吕布在讨袁之战中什么都没做,他们终究是畏惧刘备逐渐生出的声望,便主动出击为埋伏,倒是成了现在跟徐庶拉锯的局面。

决不能去。

现在还不是时机。

吕布只要在这一战中杀了徐庶,曹操就立刻联合刘备,宣布吕布为袁术同党,以刘备火热的脾气,必然不愿意放过吕布,曹刘联手,吕布必死。

弄死徐庶、消灭吕布、拉拢刘备、破坏袁绍,郭嘉对这次的谋划寄予厚望,这些日子非但不能进攻吕布,郭嘉还请曹操派遣万潜出马,通过老朋友散布谣言,挑拨吕布和兖州豪族的关系,不断拱火,让吕布下定决心要跟徐庶不死不休。

郭嘉跟荀彧之前已经算好了一切。

只要吕布跟徐庶打起来,以刘备的脾气,只要稍稍煽风点火,定会怒不可遏猛攻吕布。

到时候曹军只要顺势南下,弹指间就能消灭吕布,并且一路南下占据曹操的老家沛国,再扫**汝南等地。

徐庶要是畏惧吕布和臧霸躲在徐州不敢回来也没关系。

若是如此,吕布始终要分兵提防刘备的进攻,不可能在北线面对曹操的时候投入太多的兵马。

郭嘉可以利用刚刚奔赴泰山郡的曹昂慢慢吞噬徐庶在泰山郡的守军,力图实现两面包围吕布。

总而言之一句话,郭嘉根本不指望一下就能杀死徐庶,他的所有部署最终目的都是把刘备拖入讨伐吕布的战局,并把徐庶赶出兖州。

为了这个……就算是曹昂也无所谓,可以牺牲。

反正曹公现在春秋鼎盛,也不止曹昂一个儿子。

他死了,以后的一切可能更加顺利,起码之后针对徐庶的计策不会一直有人掣肘。

郭嘉盘算地非常好,他甚至已经想到之后曹操控制整个兖州,以自己为军师,率领众将占据豫州、横扫徐州、青州并最后与袁绍决战的壮阔场面。

这场面他每次在梦中想起都热血沸腾,而只要吕布和刘备开战,这个梦想就不会太远。

他仍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中,身边却有一只大手猛地伸过来,狠狠抓住了郭嘉的领口,居然猛地将他提了起来!

是文稷!

此刻的文稷怒发冲冠,双目赤红。

他在听曹仁吞吞吐吐说出不能出兵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郭嘉的诡计。

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居然一把将曹仁推倒在地,寻到郭嘉所在,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又是你是吧?”文稷咬紧牙关,愤怒让他通红的双目格外骇人,宛如野兽一般。

郭嘉看得头皮发麻,真切感觉到生死一线,能言善辩的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在此刻曹仁和夏侯渊一起冲进来,两人合力架住文稷,硬是强迫文稷松手。

“子丰!你疯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子丰,别胡闹,你这次立下了大功,曹公的赏赐旦夕就到,为何要在奉孝面前行凶?”

这两人使尽全力,拖着文稷不断向外,文稷挣扎不得,却仍旧指着郭嘉,用尽全身力气骂道:

“狗东西,给老子听着!

你不发兵,老子自去救我兄弟!

若是我兄弟有什么三长两短,等我回来了,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扒了你的皮!”

“住口!”曹仁也动了真火,扬手将文稷摔在地上,“还在胡闹,这是军国大事,尔……”

“我知道是军国大事!”文稷生平第一次对曹仁如此失望,他艰难地喘着粗气,昂然道,“子孝,这郭嘉!这郭嘉来路不明,寸功未建,为何尔等都要信他!

此人如此,如此令人作呕,与那……与那袁翔别无二致,此人说不定……不!定是叛变投了袁绍,故此推三阻四,想要元直死!

娘的,你这个叛徒神气什么?

老子告诉你,我兄弟本事惊人,绝不会死,你这次如此对他,若是酿成大祸,我看你如何给曹公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