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为了洗刷冤屈,真是赶紧出动,他叫人先安顿好陈群,让他稍安勿躁,随即飞快朝徐庶军的营地奔去。
大半夜的兵马调动哪有这么容易,文聘亲自带着人挨个大吼,好歹把一群人从睡梦中叫醒,整个宛城乱作一团,黑夜中不少人以讹传讹,还以为徐庶已经率军打进来了。
“打个屁,都给我冷静一点,是我军已经偷袭徐庶军成功!
谁敢再造谣,老子把他的头拧下来!”
尽管文聘也知道不是蔡瑁所为,可现在为了稳定军心也只能这么说,不然大半夜地召集军士出城,这些人见这冲天的火光又不明敌情,可能要先散了大半。
文聘又是呼唤又是威胁,总算是将全军调度齐整,曹洪见这些荆州军怠惰的模样,脸上露出几分不屑。
这些人虽然人多,可远远算不上精兵。
可恨啊,要是我等还有兖州的声势,哪里畏惧这些人啊。
他哼了一声,赶紧跟着文聘一起出兵,蔡瑁也不敢怠慢,赶紧带着荆州豪族一起鱼贯而出,众人都盼着赶紧去跟天使见面,谁也不想背上谋害天使的罪名。
众人一路跋涉,冲着烈火的方向赶了一夜,只见徐庶军的营地已经被烧的一片狼藉,焦黑的土地依然在散发着热气,零零散散的火点散地到处都是,蔡瑁一路前进,一颗心不住地下沉:
“徐将军!徐将军!”
他轻声呼唤,无人应答,蔡瑁赶紧再心中告诉自己不就杀个把人吗,没什么了不起,徐庶死了就死了,到时候我就说是山火,不信有人能拿我如何。
可继续搜寻,蔡瑁突然感觉一股难言的恐慌。
“没有死人?”
“是,一具尸体都没有!”
魏延再厉害,就算能把徐庶军所有人都杀了,那总得留下不少尸体。
但现在人也没有,尸体也没有,蔡瑁等人不死心,踏着周围的灰烬仔细搜索了许久,仍然没有发现一个死尸,他顿时火冒三丈,高声大喊道:
“魏延!魏延呢!去哪了!给我出来!
再不出来,老子,老子去你老家,把你家人全都剐了!”
蔡瑁的声音带着几分恐惧,到处都在搜索敌人甚至是自己人的踪迹,可不管怎么搜索,这么大的营地内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人呢!出来!出来!”
他竭力怒吼,原以为这周遭真的没有人,可吼了许久,他居然听得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宛如厉鬼的嘲弄,听得蔡瑁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文聘赶紧吩咐众人准备好弓弩,随时准备应付。
耳边传来簌簌的脚步声,一支火把在不远处亮起来,只见一个身穿雪白儒袍的清雅文士负手在身后,大步向蔡瑁走来。
跟在这个儒士身后的,乃是一个身高九尺,面目极其狰狞宛如厉鬼一般的巨汉,与这儒士形成了鲜明的反差,骇地荆州军众将纷纷后退。
曹洪倒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惊奇地道:
“恶来?”
此言一出,只听得那儒士一声怒吼:
“住口!无耻小贼!”
他大袖一甩,一身睥睨天下般的正气散开满地火星,逼的蔡瑁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敢直视这冲天的正道霸气。
“吾乃孔子二十世孙,大汉尚书、假节领虎贲中郎将孔融是也。
这位乃是吾弟,大汉北军中侯典韦是也!
尔这小贼是何人,安敢呼唤吾弟别号?不把吾弟放在眼中,怕不是不把大汉天子放在眼中!
哼,果然是反贼!我誓要生啖尔等之肉!”
说着,孔融竟一把拔出腰间雪亮的儒剑,厉声道:
“哪个敢上前,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孔融浑身正气凛然,吓得蔡瑁等人都不敢开口,曹洪倒是大怒,想上前揍孔融,可看着孔融身后屹立的典韦,曹洪咽了口唾沫,也只能先这么算了。
而随着孔融的呼唤,这黑暗中居然又缓缓钻出不少人,众人都手持弓弩,显然是做好了跟蔡瑁等人决一死战的准备。
蔡瑁看得头皮发麻,赶紧阔步上前,摇摆着手大声道:
“文举!我是蔡瑁!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孔融把下巴高高抬起,冷笑道:
“原来是蔡瑁,好啊,蔡家的小子,厉害的很啊。
我等奉天子之命来吊张太尉,尔,尔居然埋伏兵马想要烧死我等!
算是我看错了人!算是徐将军看错了人!算是天子看错了人!
我等原以为张太尉忠烈,蔡家必是心忧国事忠烈无比!
没想到啊没想到,尔等居然如此卑鄙下作,如此让人不齿!
来啊!算我孔融眼瞎,你们不是放火吗?我就站在这,把我杀了啊!来啊!谁敢杀我!”
直呼别人的名字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但也得看是是谁。
孔融在清流中的地位很高,他哥孔褒跟大名士张俭是好友,孔融16岁的时候就敢自作主张收容张俭在自家躲藏,张俭跟刘表又是好友,蔡瑁这种所谓的荆州豪族在孔融交友圈中实在是不够看。
而且孔融那是什么脾气,当年替杨赐送名片给何进,何进的手下通报晚了孔融调头就走,完了何进还得赶紧征辟孔融为掾属来道歉;之后董卓够厉害了,想要废立的时候孔融跟他正面争吵不休,董卓也只能把孔融撵到北海去。
要是之前一把火把孔融烧死也就算了,可孔融居然仗剑走到蔡瑁面前要蔡瑁当众杀了他,要是蔡瑁敢下令,那蔡瑁这辈子的名声就彻底完了,估计刘表都得赶紧装不认识他。
所以尽管他直呼蔡瑁的名字蔡瑁也不敢露出什么不满的姿态,反倒要赶紧连连道歉,让孔融千万不要生气。
“文举,不,孔……孔尚书,我等,我等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魏延,魏延去哪了?我找到他,一刀就砍下他的狗头!”
“哼!”孔融居然直接走到了蔡瑁面前,又看苍蝇一样看了看不远处曹洪,缓缓把头伸了过去,“尔等见没有烧死我等,又在惺惺作态?全副罪责推给一个曲长?
当我孔融会相信?我若是信了尔等,泉下如何去见我祖宗!”
蔡瑁实在是快吐血了,一个小小的曲长自作主张做这种事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但……但确实不是蔡瑁的本意啊。
他摆摆手,示意众人退开,自己踩着满地火热的灰烬朝孔融快步过去,苦笑道:
“孔尚书,真的是误会,算了算了。
徐将军何在?我在宛城略备薄酒,我……呃……”
蔡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阴阳怪气,谄笑道:
“不,不去宛城,我就在此设酒招待徐将军!给徐将军赔个不是!”
孔融哼了一声,下巴扬地几乎快要翻过去了,他大袖一甩,看都不看蔡瑁一言,大步向前,居然缓缓走到了蔡瑁军中。
路过曹洪身边,孔融稍稍低头,随手一探,曹洪反应不得,曹洪腰间的长刀居然被孔融直接拔了出来!
“你!”
曹洪大怒,下意识地扑上去想要揍孔融,可孔融干咳一声,身后的典韦立刻大手一探,闪电般抓住了曹洪的衣领,提小鸡一样把他提起来,顺手轻轻一丢,曹洪立刻感觉一阵腾云驾雾,居然被这恐怖的力气直接重重甩了出去!
“走啊!”孔融提着刀,杀气腾腾地道,“不是去宛城吗?去啊!以为孔某人不敢去是不是?”
蔡瑁也知道刚才邀请人家去宛城说实在有点挑衅了,这会儿他也只能一个劲地赔不是,苦笑道:“适才是我失言,孔尚书何必苦苦纠缠啊。”
孔融冷笑道:
“我跟你有什么好纠缠的?不是说要去宛城吗?
去啊,徐元直已经先去了!”
蔡瑁:???
大家都知道孔融是著名的段子手,什么鬼话都敢编,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蔡瑁还真的未必敢信他。
倒是孔融随便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得意地微笑道:
“走走走,一起去宛城,到了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蔡瑁:???
徐庶去宛城了?
·
宛城。
蔡瑁带着众人趁夜奔出去查看,城中很快就一片大乱,一时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虽然文聘说是己方偷袭徐庶得手,可大家都觉得蔡瑁这慌慌张张的表情不太像,而且要是之前有计划偷袭,那后队早就调动起来,岂有在城中饮宴,发现着火之后再慌慌张张集结军队的道理?
守城的军士议论纷纷,一时都有点警惕,曹昂举着火把缓步走过来,见众人还在议论,轻轻皱眉道: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见是曹昂,众人赶紧闭嘴,低头不敢多言,曹昂也不苛责,只是摆了摆手:
“都看好城门,不要胡言乱语!”
众军士见曹昂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各自散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士点头哈腰,举着火把给曹昂照亮道路,曹昂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接过火把,让他不用如此谄媚。
也就是在此刻,突然听得一声响亮的呼唤:
“还不快快开城门,我等得胜归来了!”
曹昂大吃一惊,赶紧向下眺望,城下黑黝黝地看不清楚,倒是听得一个中气十足又趾高气昂的声音聒噪个不停:
“城头是谁?看个屁,还不快点开门!徐庶快要追过来了!”
城中不少荆州人听出此人的声音,纷纷问道:
“是魏文长吗?”
“不是我是谁啊?听出老子的声音还不快开门,蔡瑁和文聘呢?叫他们过来!老子这次大胜归来,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魏延的声音不会错,不少人也能听出来,可问题是……魏延就是一个曲长,也配在半夜给他开门?
“魏曲长烦请稍候,蔡公、文将军都不在城中……”
“好啊,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他们叫我去擒拿徐庶,我抓来了,他们人呢?
快来看看徐庶就在我手中,要是他跑了,你们赔得起吗?”
“什么?”曹昂本来根本没有考虑一个曲长能不能进城的事情,可听说他抓到了徐庶,顿时大惊失色。
城头众人更是炸开了锅,纷纷凑过去查看:
“徐庶?徐庶在哪?徐庶在哪?”
曹昂更是难以置信,不敢相信徐庶如此算计,居然会落在这个曲长的手中。
他命令众人不得开门,自己赶紧攀在城头,举起火把眺望。
可便是此时,他感觉背后一凉,一把匕首居然无声无息顶在了他的背脊。
片刻后,他身后响起一个疏懒桀骜,又带着几分兴奋的声音:
“小友啊,我常说做人要慎之又慎,人活一世危险的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坏人给算计了。
尔为统帅,半夜居然在城头眺望,若是有坏人挟持你,你又该如何是好啊?”
“尤其是有的杀手还跟汝父颇有旧怨,你落到我手里,让我真的很难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