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氏,这原本是李整的老家。

李家宗族在这里非常繁盛,拥有相当的地盘和过人的力量,之前吕布入寇时,李家的族人李进曾经率领手下士兵拼死抵抗,居然一度把吕布给打跑了。

可李家也不是铁板一块。

跟支持曹操的李乾、李进相比,嫡子出身精通经义的李封更支持名士,因此选择站在了张邈一方。

他们不仅支持张邈,还帮张邈诱杀李家家主李乾,导致曹军失去了对乘氏的控制,被迫退守鄄城。

李封做这种事肯定不敢回老家,但是有人敢。

荆州出身的大名士许汜率领麾下士卒占据了这块土地,并利用饥荒贪婪地在此兼并土地房舍,这天灾非但没有给他造成伤害,反到让他这个外来户短时间内从一堆即将饿死的农夫手中收到了大量的田亩并连接成了巨大的庄园。

这一带土地肥沃,交通便利,水利充足,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就算知道未来这里要发生大战,许汜也毫不犹豫占据——艾先生只知道此人求田问舍,却不知道这个外地人就是凭借这个本事,趁着兖州多年战乱扩大了自己的势力,手下的兵力相当不俗,连张邈造反的时候都要拉着许汜一起干。

危险越大,收益越大。

许汜在收到王楷书信的时候第一时间并不惊惧,脸上反倒露出一丝喜色,将书信轻轻扔在了案上。

程昱居然派人南下了?

嗯,程昱那边都饿的开始吃人了,还得养着朱灵手下的士兵,能放手南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我这些兵马对付地了。

嘿,王楷这书信上写的着实可怜,看来他手下的兵马也不过如此,来年开春抵抗曹操还得看我手下的强兵,此番定要把这群人尽数歼灭,将他们的首级筑成京观,好叫曹操也畏惧我三分。

许汜盘算着,蓦地听见外面鼓声阵阵,不禁一怔:

“怎么了?”

手下人哈哈笑道:

“许公定然不信,那贼人不过三四百,连我等城外的粮仓都打不下来,竟敢在城外叫阵,令我等借粮,不然就攻城。

我看他们连攻城的器械都没有,也不曾做什么登城的准备,实在是可笑至极。”

“哼。”许汜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弹了弹,心道王楷这厮当真是无用,着实可恶。

他这会儿已经渐渐揣测到了王楷的心思——王楷的思路跟他不一样,估计是想卖惨骗地张邈给更多的军粮,到时候情况不对就直接带人转进,一丝一毫都不留下。

可许汜不一样。

许汜已经将乘氏看做了他的私产,城外有他大量的田亩、粮仓、如果这些贼人在城外继续滋扰,难免会坏了他的产业。

“找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许汜这些日子招募流民编练行伍,已经有了一支八百多人的精兵,全都是青壮汉子,加上一些原本豢养的卫士、仆役,他能拿出一千多人的兵马。

为保万无一失,许汜还命令人去给定陶的张辽、吴资报信,并在城中点起狼烟。

狼烟渐渐升起,城外的锣鼓声也更加密集,许汜甚至听见有人在城外高声叫骂,骂自己虚伪无耻,骂自己不配当名士,这骂声让许汜额上的青筋根根绽出,脸上的表情格外肃杀难看。

“许公,我等立刻出击,踏平这些贼厮!”许汜手下的军司马半真半假的发怒向许汜表忠心,想现在就出去踏平来犯之敌。

没办法,他们已经观察了半天,实在看不出这来犯之敌有什么本事。

他们阵容虽然还算齐整,军械也还算不错,但人数实在是太少,而且都是步兵,很容易四面包围,只有力战一途。

若是力战,他们这些人都吃饱喝足,人数又有绝对优势,难道还打不过这些贼人。

就算这些人各个都是百战锐士,可他们来了又不曾围城,许汜已经叫了援兵,猛将张辽就在定陶,看见狼烟定来问询,难道这些人还能敌得过张辽不成?

许汜非常镇定地摆摆手,尽显名士风度,悠然道:

“我能在乱世活到今日,便是从来都不小觑天下英雄。

这些贼人来的诡异,蠢则蠢也,可万一有什么埋伏,折损我等兵马便是大大不妙。

我已经派人去令张辽发兵,可保万无一失。”

“呃,这还用得着张辽?”军司马垫着脚眺望徐庶的军阵,“万一张辽那厮不肯来……”“哼,他如何不肯来?”许汜冷笑道,“他手下那些儿郎都要吃粮,吴资能有多少粮给他?此人就是我豢养的一条狗,他若是不来,等击退了这些蟊贼,我就断了张辽的军粮,不出三天他就要跪下求我。”

“许公英明!”

小心驶得万年船,老虎抓兔子也得全力以赴,这是许汜的人生信条。

城外的骂声如潮,许汜却恍若不闻,就这么一直等到了日头西斜,之前去报讯的骑士已经跑回来,兴冲冲地道:

“许公,大喜!张辽正率众八百在济水边觅粮,见了狼烟立刻就靠过来,知道乘氏有难,他不敢怠慢,正汇聚兵马整理军备,片刻间就能杀来!”

张辽不喜欢许汜,但这个冬天太难熬了,张辽也没有办法。

他们的粮草都是张邈、许汜等豪族大户掌握,张辽又不是吕布的亲信,能分到的很少,逼得他都要沿着济水打猎、打渔甚至带着那些并州汉子挖草根吃。

现在许汜有难,正是张辽巴结许汜的绝好机会,因此听说许汜有难就立刻拍马杀来。

好。

很好。

非常好。

已经忍耐了一天的许汜脸上露出一丝残忍之色,轻声道:

“开城门,与某一起出城杀贼,勿要走脱了半个!”

·

城外,徐庶军一直在有序叫阵,全军该吃吃,该休息休息,虽然骂了一天,但众人依旧保持着相当不错的精神。

只有艾先生忧心忡忡,晚饭才吃了三碗,明显有点抑郁了。

眼看天已慢慢黑了,艾先生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年代几乎没有人夜战,这晚上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那个啥啊蛆庶。”他打着哈欠,“好像跟你预料的不一样啊,这人还是不开门。”

徐庶刚喝了一碗粥,正在篝火边耐心地擦着佩剑,他闻言一笑:

“不怕,他要是不开门明天我们就去攻打他们的粮仓。”

“他们粮仓在城外你为什么不去直接打下来?”

“他们城外还有粮仓?这东西建在外面不是被人随便抢……”

徐庶微笑道:

“这便是许汜的好处。

这寒冬这么久,若是别人只怕已经早把城外粮仓的米粮藏进城中,可许汜城外的庄园众多,豢养家眷无数,这粮仓当然不能一一转移到城中。

这些庄园中未必有精兵驻守,但是守御拼命,也未必仓促可下。”

艾先生捏了捏下巴上的乱须,皱眉道:

“不对,你肯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你来的时候要是别这么大张旗鼓,直接偷袭这些粮仓,现在早早能把许汜引出来了,为何要等到明天再打?”

徐庶哈哈大笑:

“哎,不愧是艾先生,一下就看出了破绽——

实话说了吧,我……在等吃猫鼠助我!”

艾先生:……

“彼其娘之你进错动画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