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图强行把司马懿拖走,司马懿委屈地给高顺展现了一下自己的一脸无奈,高顺有那么一会儿想要阻止郭图,但仔细想想自己现在的职位要点是种地,还是尽量不要节外生枝,况且跟了徐庶这么久,高顺也能理解一点司马家的小心思。

郭图这会儿也没有用什么暴力手段,只是“劝说”司马懿离开,要是司马家真的意志坚定就说要投奔吕布,就是来投天子,郭图说破嘴也没用。

再见吧仲达,不知道下次再见又是在何处。

就这样,郭图带着司马懿渡过黄河,一路飞快地向河北前进。

司马懿这一路上心情不好,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郭图倒是一直意气风发,在船上一个劲地碎碎念,描绘着自己未来的美好前程,然后灌了一肚子的风,上岸之后上吐下泻,司马懿还得强忍着恶心照顾他,真是悲从中来,搅得司马懿快要吐了。

终于,在五天的跋涉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邺城。

这比预计时间足足少了两天。

可让郭图意外的是,本来在易京督战的袁绍居然返回邺城,现在袁绍军的上下居然又在秣马厉兵,全然是准备大战的迹象了!

郭图非常惊讶,赶紧匆匆拜见袁绍,先把自己出使的成果报告给袁绍。

袁绍本来对郭图出使也没有抱什么太大的信心,但郭图之前说过他三句话就能怎么怎么样,袁绍还带了几分期待,现在听说天子居然只是让他当太尉,他勃然大怒,当即表示不满,不想接受这次的任命。

“吕布小儿,当年托庇在我门下,现在居然还想挟持天子来命令我?

拜我为邺侯,这使者呢?连使者都不来是吧?

好啊,这分明是没有把我袁绍放在眼里!不能等了,我等这就挥大军南下,定要吕布好看!”

郭图惊讶地道:

“将军,我等不攻公孙瓒了?”

这时候跟郭图关系不错的辛评赶紧低声给他解释了最近诸事——原来沮授认为徐庶的威胁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公孙瓒,因此力劝袁绍准备先对徐庶下手,先给徐庶写信,以雒阳残破为名义,要求将国都设置在邺城。

这下徐庶当然不可能答应,之后袁绍就能以吕布对不起天子为名展开进攻。

另一位重要的谋士田丰也劝说道:

“徙都之计,既不克从,宜早图之,奉迎天子,动托诏令,响号海内,此算之上者。不尔,终为人所禽,虽悔无益也!”

现在吕布最强大的盟友是刘备,但双方之前的关系已经被沮授的计策动摇,一时不会像之前一样托付生死。

袁绍是为了从吕布手中救出天子而来,而且承诺救出天子之后会把天子送到刘备手上,这样一来刘备自然没有与袁绍开战的理由,袁绍军先攻打河内,张杨必然抵挡不住,吕布在军粮捉襟见肘的情况下也肯定不能渡过黄河去救援张杨,最多只能让张杨退回司州甚至兖州了事。

之后袁绍纵兵十万,猛烈攻打东郡,吕布和徐庶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带着天子跑去投奔刘备,这比什么阴谋诡计都要好用。

沮授和田丰都支持,袁绍就动了心,他盘算了良久,觉得全据幽州虽然重要,但徐庶的威胁确实极大,而且徐庶确实是人杰,跟公孙瓒这种虫豸截然不同,要是不赶紧消灭,只怕以后是天大的祸患。

于是,他答应了沮授和田丰的建议,从易京回到邺城,准备谋划出兵的事宜。

至于身后的公孙瓒,让审配、袁熙先率军围着就是,再以休屠各大人为左校尉防备黑山军,不怕公孙瓒反了天。

郭图听闻此事,顿时气的跳了脚,他赶紧奔到袁绍面前,焦急地道:

“袁将军,我以为此事大大不可啊!”

袁绍正在气头上,见郭图如此,极其不快地哼了一声:

“为何不可?”

郭图环视四周,顿时生出一种大业加身的使命感。

他正色道:

“多年征战,百姓多有抱怨。

现在公孙瓒还没有剿灭,公孙续黑山贼仍在身后,若倾国来战徐庶,若是不胜,则打虎不死必为大祸!

而且袁将军应该知道,救乱诛暴,谓之义兵,恃众凭强,谓之骄兵。义兵无敌,骄兵先灭。

如今吕布徐庶迎接天子,可谓大义加身,我等不去迎接天子,反而要兴无名之兵,将天子陷于危难之中。

我等做不义之事,有损袁将军的名节,若是没有名节,我军作战自然不会所向无敌。”

郭图这话重拳一般狠狠砸在了袁绍的心头。

袁绍之前一直力主先灭公孙瓒,但经不住沮授、田丰的不断劝说,而且徐庶的威胁实在是越来越强,他这才准备调集兵马,跟徐庶决战。

但沮授要求是调动所有的兵马,分两个方向分别攻打兖州和司州,袁绍这会儿还犹豫不决,也派出自己的三儿子袁尚去找那些当地的豪族要点援助,争取这一战打的更加威风霸道,争取一战消灭徐庶全军。

可郭图这么一说,袁绍又陷入了犹豫,他长叹道:

“那公则以为,我军该如何应付?”

郭图听见袁绍口气这么好,顿时心花怒放。

成了!

还得是我啊!

他兴奋地道:

“图以为,我军现在当徐徐图之!

所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攘外必先安内,这都是先贤之金子都换不来的道理啊!”

此言一出,不仅是袁绍镇住了,连沮授、田丰在内的所有人都镇住了。

因为这个年代书籍非常宝贵,很多上古先贤的图书经义都是独门口口相传不传外人的,这会儿郭图一开口直接先贤教诲,大家顿时都坐直了身子,也没有问这出于何处典籍,只觉得这确实是有点精妙的学问在其中。

“好一句攘外必先安内。”袁绍沉重地点点头,突然觉得郭图长大了,咳,不是,稳重了。

之前在兖州的时候,郭图的表现可谓是差点让袁绍吐血了,可现在痛定思痛,居然能说出这么稳重的话,好像也不是他的个性。

袁绍细细思考,心道这一定是在雒阳有高士心向于我,然后才给郭图出的这個主意。

这么看,还是有点道理的。

沮授和田丰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说服了袁绍,见他又有些动摇,不禁极其着急。尤其是沮授。

没有人比沮授更能了解徐庶的强大,之前沮授也认为只是小看此人,只要稍稍认真,引得他与吕布刘备相争,想要一举歼灭也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攘外必先安内道理上说的通,可什么事情都得见机行事。

徐庶壮大的速度已经不允许他们慢悠悠从容施为,这个之前还只占据一地的寒门鄙夫现在手握天子,慢慢收获了众多世族的人心,并且渐渐将吕布军变成自己的兵马。

沮授不怕吕布,可要是吕布与徐庶两家真的化为一家,他真没信心取胜。

必须现在出击!

眼下徐庶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占据的地盘太过残破,打持久战绝不可能胜过冀州、并州的积蓄,可要是再过几年,他们将现在占据的地盘都经营成丰腴之地,之后沮授都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消灭他们。

他额上汗珠不断沁出来,赶紧起身大喝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

武王伐纣,虽是以臣伐君,可天下无不响应,谁能说其不义?

况且吕布本就是董卓之子,性格促狭反复无常,之前受袁将军恩义又反叛,后来又收留麹彦度,早晚要成大祸。

若不早图此人,难道要等待他兵强马壮,恢复中原之力再图之?”

郭图之前就一直忌惮沮授的权力,这次被沮授一声怒吼,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但他随即想到自己有理,怕个屁的沮授,索性冷笑一声,傲然道:

“监军还不让属下说话不成?

我军激战数年,仍不能消灭公孙瓒,此人在易京屯兵众多,又与鲜卑交好,若是打虎不死,等他回过神来,万一再联络些贼寇、兵马,幽州再有人生出反心,必然为祸不小。

难道我军正全军南下与徐庶相持的时候,监军再后悔时,难道还要把所有的兵马再调回幽州不成?

监军能在此作保,保公孙瓒绝不会再起?”

沮授见郭图阴阳怪气,厉声道:

“万一这种事谁敢胡言?若是按照公则所言,我军莫不是还要先灭掉乌丸再南下?

不然我军与吕布相持时,乌丸又南下又该如何?”

沮授发起火来那真是怒目圆睁,吓得郭图缩着脖子不敢说话,而跟郭图交好的辛评怕沮授发起火来打人,赶紧起来打圆场道:

“监军息怒,依我看,我军不如先进驻黎阳,之后频频滋扰边鄙,徐庶引军向西我军就攻东,徐庶率军向东我军就攻西。

如此一来,徐庶军疲于奔命不得安生,我军则从容消灭公孙瓒,休养几年,以大军南下,到时我等十万大军分攻两处,难道还有人是我们的对手?”

这话实在是说到了袁绍的心坎里,他轻轻颔首,微笑道:

“不错,只要我军从容准备几年,还有谁是我等对手?

雒阳如此残破,我就不信徐庶和吕布还能翻了天!”

沮授难以置信地看着袁绍,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挫败感。

袁绍宽仁,给了沮授巨大的权力,沮授认为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这份恩情。

可自从袁绍的势力范围跨越四州之后,他已经越来越不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

这次沮授好不容易劝说袁绍暂时放弃攻打公孙瓒,先全力消灭威胁更大的敌人徐庶,可这两次与徐庶对垒,都被袁绍描述成了胜利来进行宣传,在众人的祝贺中,袁绍自己也相信了,并没有把徐庶当成什么恐怖的威胁。

傲慢比弱小更加恐怖,弱小还能苟活下去,傲慢只能送死!

“袁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之前我等已经决定出兵,这才从易京回来!

现在将士们都盼着杀进雒阳,救出天子,帮将军成就大业。

如今我军秣马厉兵,就要杀敌,我军为何要撤,请恕授不能从命!”

袁绍盯着沮授,心中的不满愈发猛烈。

之前郭图就曾经说过沮授的权力实在太大,他作为监军统领内外,很多人因为袁绍宽仁而只忌惮沮授不畏惧袁绍,现在袁绍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沮授还在反复劝说,之后要是袁绍想要再进一步做大事,沮授又要如何?

他深呼吸了几下,强令自己冷静,微笑着道:

“这次是绍有错,给监军赔个不是。”

说着,袁绍居然真的要给沮授下拜。

沮授刚才已经决定跟袁绍翻脸,可见袁绍居然走到自己面前要下拜,赶紧上前搀扶,苦笑道:

“将军使不得!”

袁绍平静地道:

“绍有今日,全仗监军辅佐,若是将军当真恼了,绍……愿都听从监军调度。”

沮授万般无奈——他全心全意为了袁绍,袁绍有错,他也只能规劝,岂能真的让袁绍由他调度?

沮授知道袁绍是真的恼了,这次是劝不得了。

他眼中满是泪花,只能痛苦地长叹道:

“卑下不敢,还请袁将军恕罪!”

郭图看着沮授一脸悲痛的模样,当真是心花怒放。

成了!

这次沮授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人,我看以后还如何耀武扬威?

此番优势在我!我郭图扬眉吐气的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