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先生雄心勃勃,有陈群在,他已经开始鼓捣穿越者都会的必备技能。

以工代赈。

秋日的冷风吹得厉害,按理说现在已经不是开工的时候,可不开工哪有钱?

艾先生指使陈群力排众议,还是允许大量的流民进入雒阳,让他们修筑城墙、水利以及其他的工程,之前因为缺少钱粮,雒阳城重建的进度非常缓慢,别说宫殿了,几座城门也只是建了个大概,防高明点的贼都不行,别说防大军的进攻。

可艾先生已经掉进钱眼,流民越多,需要的粮草也就越多,经过他手中的粮草自然也就越多。

艾先生之前已经让陈群做好计划,算计好账目,先从吴资手中要来足够的粮草,然后立刻让流民开始动手工作。

吴资也没有闲着,身为大司农的他穿了一身非常简陋的布袍,直接支起锅在城中给流民施粥,他清雅的面容、消瘦的身子、简陋的穿着,一看就具备了所有印象中忠臣的要素,而他身边的大狗则懒洋洋地趴在一边摇着尾巴,时不时把路过的老鼠一把按住吱嘎吱嘎咬死,满口鲜血让不少过路人吓得不敢上前。

“别怕,这狗温顺的很,不咬人。”吴资笑得非常谦和,顺手抚摸着狗头,大狗发出舒服的呜呜声,尾巴摇晃地厉害。

吴资的手下的官吏已经开始告诉众流民,眼前这位就是大司农,以仁义著称的名士吴资,这次以工代赈的钱粮都是他辛苦节省调拨,这让众人忍不住老泪纵横。

好人啊。

这年头面对世族态度良好的人很多,可面对流民还能如此,让这些不管去何处都受尽白眼的流民确实都心中一暖,对此人多有几分好感。

艾先生在远处看着吴资装模作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狗东西又在犯蹭,合着我成了逼着流民干活的坏人,你成了舍粥济民的良人了,这天下没有这种说理的啊。

不过这会儿艾先生也顾不得了,他一边安置流民,一边尽量甄选女子,好尽量培养出合适的账房,只要这帐稳妥了,重建雒阳和之后军马买卖、草料买卖足以让他发一笔,之后他不完全依赖徐庶的时候,自然就能挺直腰杆子,真正在这个位面呼风唤雨。

哼,装,尽管装,给我等着吧。

就在艾先生踌躇满志的时候,戚寄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低声道:

“校长啊,出大事了。”

“蛤?”

戚寄低声道:

“魏越去找到韩融那里,说校长克扣草料,又在告到荀彧那边,说校长营造新城便要中饱私囊,听说他已经重金请人来教授新学,之后要严查校长的账目。”

“彼其娘之!”艾先生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几个人是什么毛病啊,我不去惹他们他反倒来惹我了。

别管他们,咱们耐心把账目弄明白,这些人能看得懂吗?”

戚寄愁眉苦脸地道:

“问题是韩融是颍川人,还是荀令君和陈尚书的叔伯辈,他现在已经找到了尚书台,要求彻查此事,甚至还说如果尚书台不管,他就要去大将军、天子身边告状,要求彻查此事!”

“啊?”艾先生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韩融是什么东西,我客气点喊他是上官,不客气直接送他入土。

他算什么,告诉长文,莫要理他,随他怎么做。”

戚寄苦笑道:

“校长,这终究不太好吧,这韩融之父乃颍川四长之一的韩韶,德行名望一直很高,咱们要是折辱他,这在清流那边交代不过去啊。

现在咱们收容了这么多的流民,太常赵岐、司徒钟繇都上奏称天子之德,要是此时再闹出来这些事,校长的功劳不仅分不到一点,倒是过错要沾染不少啊。”

艾先生哼了一声,远远看着在一边撸狗的吴资,长叹道:

“哎,这個世道就是这样,想要做实事的人就是受到小人的排挤,我刚做出点利国利民的好事,这些人闻着味就来抢功劳了。

哼,不怕,咱们按部就班缓缓地来!”

艾先生已经下定决心,一开始我先一点不贪,不仅不贪,我反倒要把这些工程都做好,积攒我仁义的名声。

嗯,还有这些人还敢查我的账目?你的账经的住查一样,等我做弄出现查账的高手,咱们到时候手底下见个真章就是了。

想到这,他立刻安排戚寄,把本来应该克扣的粮草全都撒出去,一概都投入到以工代赈中,绝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赚钱的日子还在后面,当务之急我们先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若是被人抓住把柄了,一切都完了,现在还不是跟人打嘴官司的时候。”

戚寄点点头,也觉得现在这风口浪尖上肯定会被众人盯着,要是被发现了只怕不好交代,艾先生这么说,总算松了口气。

“还有,跟长文说说,让他这个度支尚书好好清点一下吕布军那些人的实际兵员和粮饷,这些人肯定在喝兵血,我就不信查不出问题来。”

戚寄汗流浃背,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校长,这得罪人了吧?”

“哼,我之前不想用这招,两头蛆不讲武德,老子跟他拼了,谁怕谁啊。”

喝兵血这种事真正揭开了牵扯就大了,怕是有人要直接跳脚,但艾先生不怕,既然魏续魏越这么不识抬举,他不介意当一回青天大老爷,让这些并州人好生见识一下他的厉害。

筹划好一切,艾先生自得地哼哼了几声,正准备去吴资那撸撸大狗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他的脚步也顿时停住。

下一瞬,一个恐怖的念头电流般钻过他的身体,让他不禁全身一颤。“彼其娘之!老子……老子不会被蛆庶给利用了吧?”

他越想越是浑身不停地哆嗦,细细思考这一切,心中更是擂鼓一般,喃喃地念叨道:

“坏了,被蛆庶这个鸟人算计了。”

艾先生之前已经知道喝兵血这种事不能乱说,因此之前他去找徐庶的时候是想让徐庶主动出头去得罪魏家兄弟,或者干脆对一切喝兵血的事情都容忍,自己也能从中慢慢赚些小钱。

可没想到徐庶非但不阻止,还主动出击,把赚钱的买卖直接甩给了艾先生,这下艾先生心花怒放,被美好的预期冲昏了头脑,本来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猛龙过江一下现在已经靠边站的吕布元从肯定也不敢跟自己这个手握大权如日中天的徐庶军第二人对抗。

但他现在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彼其娘之,我一点都不赚,帮蛆庶干活还帮蛆庶得罪人是吧?

给老子挖坑呢?

他飞快地蠕动到了正在施粥的吴资身边,瞪着眼睛含恨道:

“老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吴资一边撸狗,一边面带微笑给过路的流民施粥,见艾先生气急败坏的模样,悠然道:

“艾先生在说什么?”

“少给我装蒜!你这鸟人一点好心眼都没有,再给我……”艾先生本来还想再骂,可身边传来老鼠吱吱吱地惨叫,他低头一看,只见仁义抓住一只硕大的老鼠,正按着慢慢撕咬老鼠的脑袋,老鼠一时不死,不住地挣扎,而仁义满口是血,抬头看着艾先生,目中露出一丝难言的凶戾。

艾先生全身打了个寒颤,声音也低了下来,颤声道:

“不是,老吴啊,你是不是知道,蛆庶这是在利用我啊?”

吴资风轻云淡地点点头,微笑道:

“你猜我这个大司农为什么不生气?”

“呃?”

大司农本来主管的范围极大,手握财政、农业两大权,地位无两。

吴资之前帮徐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徐庶扶持他坐上了大司农,却反手安排一个陈群分吴资的权力,这怎么看都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吴资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次居然甘之若饴,不仅全力配合徐庶,陈群将他的财权分出大半之后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半点的牢骚,还能开开心心地当街施粥撸狗,尽显高士之态。

吴资微微一笑,淡然道:

“这人不是做了官,有了这个官名就能主掌一切,你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就像……”

他看了一眼正在咔咔啃老鼠的仁义,微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就像仁义的胃口极好,什么都能吃得下,换做你我只怕是万万不能。

艾先生,咱们相识已久,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艾先生的心陡然凉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徐庶之前的全盘算计。

雒阳残破成这样,徐庶忍痛住了这么久,他又不傻,肯定早就有重建的念头。

只是雒阳现在的局势实在是太复杂,天子身边的势力、吕布元从的势力、徐庶军自己的势力都在蹙在一起,连封官这种事徐庶都不敢妄动,别说重建雒阳这种必须消耗大量钱粮的事情。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人能主动站出来接锅。

而艾先生自作聪明,正好就跳进了徐庶早早就挖好的陷阱中。

徐庶又不是没看出艾先生的野心,认识这几年他甚至一直在助长艾先生的野心,艾先生发展自己势力的时候他也不吝啬提供钱粮、人才相助,甚至故意树立出艾先生是徐庶军第二人的形象,默许艾先生一个劲地吹牛说徐庶军能有现在都是靠艾先生的贡献。

以徐庶的脾气,他付出了这么多势必就有回报,而艾先生的出现正好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吴资老奸巨猾,不敢接下太大的权力,不惜将大司农的权力分给艾先生手下的陈群一部分,而艾先生自恃本领高强,径自将这些赚钱且很容易得罪人的事情全都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现在调动的钱粮众多,势必会引起天子元从、吕布元从的不满,天子手下那些人想要抓住徐庶军第二人的破绽狠狠打击徐庶的威望,吕布元从则都知道艾先生经常犯畜且跟徐庶不是一条心,他们找艾先生麻烦的时候完全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彼其娘之,蛆庶……蛆庶怎么,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认识徐庶好几年了,徐庶每每刷新艾先生的三观。

他不是历史上刘备的白月光吗?

怎么总是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连自己多年的至交好友艾某人都算计,果然是面厚心黑的鼠辈!

我果然没有看错,刘备跟蛆庶交好,肯定也不是东西,诸葛亮跟蛆庶交好,肯定也不是东西。

“你们都不是东西!你们都人品败坏,你们……”艾先生这下彻底破防,不停地嘟囔念叨,宛如掉了魂魄一般摇摇晃晃。

吴资扶住他,苦笑道:

“你看,这有多难,难道你没想出什么破解之法吗?”

艾先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一把扯住吴资的胳膊:

“老吴,你快点给我想个办法,我谢你全家啊!”

吴资呵呵一笑:

“这个简单,所谓急流勇退谓之知机,你去请辞,说做不了这些事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