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率领众人出营迎接段煨到来。
他的热情并不算太浮夸,也没有展现什么折节下交,只是公事公办地接受了段煨的行礼,不许他称“罪将”,并且称赞他之前在华阴护卫天子的功劳。
有徐庶这句话,段煨总算松了口气。
护卫天子,是段煨最得意的功劳。
可当时与杨定等人大战,其中还有不少天子的身边人也与段煨有仇,想要趁乱将段煨杀死。
现在掌权的徐庶定调说段煨是忠臣,总算让段煨松了口气。
他向徐庶介绍了马腾的两个儿子,又请徐庶借一步说话,单独向徐庶汇报了马腾之死的情况,他讲的极其认真,徐庶也听得非常详细,只是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仍旧十分平静。
段煨心中忐忑,好不容易讲完,他深深舒了一口气,苦笑道:
“马寿成多行不义,但总算在生前还做了些事情。
我虽然与他交情不深,可总算之前将军是以我劝说马腾,还请将军垂怜,厚待马寿成幼子,以安马孟起之心。”
段煨特意提到了现在已经杀到并州的马超。
徐庶既然有打算在马超塑造成大汉纯臣,那多少得关照一下马超的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能做好这个,段煨总算觉得自己无愧于舍身的马腾了。
徐庶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又轻轻叹了一声,怅然道:
“原来还有这些事情,当真可恶啊,这个郭嘉,许久还是阴魂不散。”
段煨:?
郭嘉是谁?
徐庶眉头紧锁,愈发庄重地道:
“郭嘉鼠辈乃我颍川不肖之辈,此人自幼浪**不堪冥顽不化,幼年时在乡间不过月余就做了一千多件荒唐事,件件铁证如山。
之后此人靠着谄媚之言来到曹公身边,却不思正道,反倒频频献绝户之计,让曹公这般义士变成如此模样。
之前他祸害曹公许久还不肯罢手,现在藏在袁绍处,更是兴风作浪诡计频出,是可忍孰不可忍。”
段煨听得一脸懵逼。
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不是在聊马腾儿子的事吗,你这跳跃也太大了吧?
徐庶看着段煨一脸纠结的模样,展颜笑道:
“段将军是不是觉得此事是庶信口胡言。”
段煨苦笑着,苍老的脸上满是不情愿之色,但最终还是说了句:
“不敢,徐将军说的,定有道理。”
徐庶哈哈一笑,拉着段煨的手又走远了些,这才正色道:
“将军,徐某之前并非说笑,确实有一桩大事要交给段将军。”
段煨心道徐庶这肯定是想把我派走,之后马腾的两個儿子他可以随便当做人质看管起来威胁马超,可怜这两个小儿要一直遭遇软禁,当真是苦闷至极。
但没办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徐将军尽管吩咐便是。”
徐庶正色道:
“郭嘉卑鄙无耻,我本来已经不想跟他计较,可依旧频频施展诡计戕害忠良,这次连马将军都不肯放过,徐某实在是忍不了了。
正好段将军到来,我想请段将军率马将军本部赴并州与孟起汇合,尽说此事,好叫孟起知马将军平生忠义。”
“啊?”段煨大惊失色,“本,本部兵马?我手下这三千多人?”
段煨手下这些人有几百个自己的亲卫,剩下两千多人是马腾的亲信战兵。
这一路上众人吃尽了苦头,能逃跑的半路都跑了,段煨也不拒绝他们逃走,能一路走到这里的,都是马家真正的忠良,是真正的战兵,绝非其他的凉州蝗虫兵可以相提并论。
徐庶居然让段煨全都带走?
“是啊。”徐庶微笑道,“马将军以身殉国,孟起还在并州顶风冒雪激战群凶,我之前只是给他送去了新息侯的铜印,实在是愧对孟起。
正好段将军到来,正好累段将军再辛苦一趟,再把这些儿郎都一起带去并州。”
“那,那两位公子呢?”
“那自然有劳将军一起带走,否则孟起还以为我是故意以二位公子为人质,这倒是不美。”
段煨从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
他带人末路而来,本以为势必会成为徐庶手中制衡马超的人质,马腾手下的这支精兵肯定也会被徐庶吞没,之后成为他麾下蚁附进攻的前锋。
尤其是之前艾先生都提醒了,段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徐庶居然完全不动心。
这,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徐庶笑吟吟地道:
“说起来陷阵厮杀之法真非徐某所长。
徐某所长,乃纠合众将,抚慰忠良,剪除逆贼。
我之前听闻马将军死讯,以为将军定会前往关中暂避,不意将军居然率众来见我,足见将军之心,如此,我又岂能不对将军倾心结交?
孟起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凉州兵将,有将军在,定能助孟起成功,若是让将军去雒阳,倒是可惜了。”
段煨闻言,当真老泪纵横。他多次听闻徐庶的名声,本以为此人年少便手掌大权,必然狂慢无礼,刚才徐庶也并不像袁翔一样展现出巨大的热情,段煨还以为自己所托非人。
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好事。
这样他总算能对得起马腾,也总算没有辜负马腾舍身一搏。
他悠然长叹,带着些许哽咽道:
“我,我见了孟起,要不要给将军带个话。”
“给我带话不用了,替马将军带句话就行了。”徐庶笑着,在段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段煨仔细听完,苍老的脸上已经满是泪花。
“好,这,这个,我一定说与孟起,有劳将军。”
徐庶笑道:
“将军不嫌弃是徐某胡言便成——哦,对了,还真有一句话,还望带到孟起面前。”
“将军尽管吩咐。”
徐庶微笑道:
“为我祝孟起新年之好。”
·
徐庶安排段煨的兵马休整,给他们提供了粮草补给、御寒的毛皮、衣物以及箭矢、战马,并让王邑照看他们,等他们休息好之后就可以即刻北上去寻找马超汇合。
王邑见徐庶对这些凉州兵都这么照拂,心中也颇为感动,承诺一定会帮徐庶做好事情,务必让段煨手下的凉州兵都能平安到达并州,同样作为降将,呃,是大汉纯臣的高览也总算松了口气,心道看来自己这个将军日后的地位应该能保得住。
不过我跟马超相比好像还是太不适应大汉纯臣的身份,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哎,高元才可真倒霉,之前我就让他别频频与徐元直为敌,他偏偏不听,非得说徐庶兵少,不敢主动进攻。
现在好了,徐庶是兵少,却把凉州兵给你弄进去了。
我看你怎么跟袁本初交代,之后袁本初又……
好歹是自己的同族,高览又有点不忍心,他低声询问道:
“徐将军啊,你看高元才此人如何?”
“唔?”徐庶有点迷惑,不知道高览想说什么。
高览憨笑道:
“你看,元才掌并州多年,深得人心,虽然多与将军为难,可也不过是听从袁绍吩咐,未必就不是大汉纯臣啊。
要是能让元才归来,我军定士气大振,也能狠狠打击袁绍军的士气。”
反正徐庶陷害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再离谱的事情徐庶也能说的有鼻子有脸,如果能……哎,如果能把高干也赚过来一起享富贵,总比高干自己现在备受委屈,当徐庶的敌人强。
高览这都是为了同族的兄弟好啊。
徐庶心道高览这是还不太了解自己跟高干的恩仇。
以他的能耐,完全有机会把高干变成大汉纯臣,但高干之前诬陷高顺的事情让徐庶非常恼火,小气的徐庶怎么能这么容易饶了他。
但他也不好拂了高览的面子,只好笑着道:
“此事嘛,我之前倒是想过,只是……”
还没说完,他耳边突然响起了艾先生的怪叫:
“啊啊啊,蛆庶,我的人呢?”
徐庶吓得下意识地一缩脖子,随即皱眉道:
“人?什么人?”
“好好好,还在跟我装是吧?”艾先生气的跳脚,“段煨的人啊!我这么多的兵马,你你你,你怎么都放走了?
不要了?”
“对啊。”徐庶莫名其妙地道,“人家段将军深谙兵法,又对大汉忠心耿耿,拳拳之心正欲报国,我要是把他弄到雒阳不是浪费了?
现在正是用命之时,段将军愿意为国效力,我自然要他去凉州助马孟起一臂之力,怎么,你还有什么怨言吗?”
“彼其娘之!”艾先生气的哇哇大叫,“我不管,你肯定针对我,你俩刚才密谋啥呢?赶紧告诉我!”
他本以为段煨末路来投,之后肯定要谨小慎微地过活,他好生安抚此人,日后此人就是自己手下的一把尖刀,以他的名声地位不是比张燕这些人好用太多太多。
可徐庶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刚来就把人家放走了,你这让艾先生找谁说理去啊。
高览见艾先生怒目圆睁的模样赶紧打圆场道:
“刚才说的事情与段将军无关啊,我以父母之名为誓,刚才我等在说如何说服高元才也做大汉纯臣,真的跟段将军的事情无关啊。”
“哼。”艾先生狐疑地看着徐庶和高干,见二人好像不像在骗自己,心中还是非常悲愤。
行啊蛆庶,把我到手的小弟弄走了是吧,我,我这次也决不能让你如愿。
高元才不就是高干吗?
好啊,这就是你下一个大汉纯臣目标是吧,我偏偏就不能让你得逞。
艾先生脑筋飞转,已经想出一个天才的思路——众所周知张杨手下的河内军都是袁绍的密探,要是我告诉他们高干是下一个徐庶陷害的目标,袁绍肯定要加强对他的保护。
之前蛆庶这手段也不高明嘛,只要善良的人们提高注意,你这鬼话就没有用武之地!
给我等着,接下来看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挑动风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