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正月初一,徐庶与大司马张杨一起返回雒阳过年。

天子刘协率领百官冒着小雪出迎三十里,令赵岐诵读诏书,称赞这一战徐庶击退强敌,保卫汉室,实乃泼天大功。

天子封徐庶为征北将军、廪丘侯,而这一战中表现神勇的高览也被封为东莱侯,张飞也被封为讨虏将军,可谓是跟之前的小气完全不一样。

甚至,刘协这次面带笑容,与吕布并肩来到徐庶面前,将徐庶与众将一一搀扶起来,主动说起大将军今日忠勇,为社稷做了不少大事,徐庶见吕布的气色极好,一扫出门时颓废的模样,还跟天子有说有笑,甚至平静和睦的模样。

哇,不会是谁找来的神医把大将军的病给治好了吧?

徐庶有心询问,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多说,只好先耐着性子跟随众人一起先进入雒阳。

可刚走进雒阳城,徐庶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他记得自己出兵的时候雒阳还是一片荒芜,八座大门都破破烂烂,城中到处都是经历战火之后破败颓废的模样,他本以为冬日将至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大兴土木的壮举,之后重建也要等开春再说。

可现在,徐庶惊奇地看到雒阳残破的城门居然得到了修补加固,护城河重新疏通,官道补好,其他的房舍虽然没有尽数修好,但之前城中大量倒塌的土方已经被运走,甚至城中的白地还搭建了大量的草舍简单安置流民,御寒的大量茅草堆得层层叠叠,巡街的士兵也都换上了崭新的戎袍和军械,精神抖索地目视徐庶军凯旋。

高览和张燕看得目瞪口呆。

这两个人在来的路上还听徐庶军不少人抱怨说雒阳一片白地,城中吕布军与天子亲兵对峙,大家各自守护一方,整座城宛如一个大军营,到处都是瓦砾残骸杂草,公卿都要亲自樵采才能勉强保持生活,很多人都不想在雒阳待着,宁可待在繁华的野王。

两人在路上已经做好了面对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的准备,可现在看到的雒阳虽然还不复大汉王都的繁荣,但比描述中的岂止好了十倍?

这会儿高顺正好来拜见高览,徐庶不给两兄弟两天的机会,赶紧低声询问道:

“孝父,这是何人手笔?”

高顺犹豫片刻,叹道:

“将军,实不相瞒,这都是艾先生的功劳啊。”

“嗯?”艾先生的耳朵猛地竖起来,赶紧从一边蠕动过来,一脸热切地道,“这,这是我的功劳?”

“是啊。”高顺也不敢相信,他扶了扶面具,艰难地道,“艾先生定下法度,陈长文、吴元利等人皆并力向前,这三月以来,雒阳军需充沛,还能以工代赈,让众多流民不至于流离失所,还大大加快了重建速度。

这些日子里,战马不缺草料、军士不缺米粮、流民不缺栖身之所,连荀令君都夸赞艾先生擅长用人,不愧是我军之中首屈一指的智谋之士!”

艾先生听得心花怒放,当即哈哈大笑,志得意满地拍了拍硕大的肚子,一脸欠揍地摇晃着身体。

“啊哈哈哈,你看看你看看,蛆顺到底是自己兄弟啊,咱就这么点好处,还到处给我宣扬。

这都是千年之后的人无上的智慧,只要我稍稍一发力,你们就会感受到我强大的才能,你看,这不就感觉到了吗?”

孔融这会儿也走过来,听见艾先生夸耀自己的本事,也笑呵呵地道:

“是啊,若不是有三弟,正平也不能展露才能。

现在三弟可是雒阳的大人物,天子日日都能听到你的名声,之前与司空杨文先说起时,还称三弟曰能,实不相瞒啊,不管是在清流还是在军中,三弟现在都是名声无两,大家都把三弟比作武帝时廷尉张汤、赵禹,连我这个做大哥的都有容与共啊!”

“哇!”

要是高顺说还有可能是不了解内情,孔融在清流中很有人脉,经常能听到众人的谈论,现在纸张多了,众人的清议也能通过纸张记录下来供人学习。

居然把我比作张汤、赵禹?呃,这是谁啊?

孔融讶然:

“啊?廷尉张汤之先与留侯同祖,其子张安世位列麒麟阁十一人,乃大司马、车骑将军、万户侯,这般人物三弟可曾听过?”

这个真没有,不过艾先生还是知道留侯是谁,一听说这人是张良的同宗,自己当了九卿之一的廷尉,儿子还当了大司马、万户侯,那真是位极人臣了。

啊哈哈哈,看来刘协小儿还是有点眼光的,一眼就能看出谁才是真正的大汉纯臣!

徐庶也不可思议地道:

“别说,没想到艾畜还真有本事,这么少的钱粮居然能做这么多的事情,我还真得替雒阳的军民谢谢你了!”

艾先生兴奋地嘿嘿直笑,但随即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小陈呢?”

他东张西望,发现自己的狗腿军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度支尚书陈群不在,陈到、戚寄也都不在,不能在小弟面前装逼多少有点不对味。孔融微笑道:

“长文最近忙碌得很,一边输送粮草,一边重开太学,正平每日带着其他学生辛苦查账,三弟手下的人都在满雒阳奔波。

没有他们,这雒阳岂有今日风光啊!”

“这样啊?”艾先生摸了摸下巴,随即道,“对了,你们一口一个说的正平到底是谁啊?我手下有这号人物吗?”

“咦,你不是知道祢衡祢正平的事情吗?!”

“哦,他啊。”艾先生舒了口气,他早就忘了这个大喷子的事情,“啊,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呃?”孔融不解地道,“之前渡河的时候不是三弟写信让我带他去见大将军吗?正平与大将军一见如故,本来大将军要把正平辟为掾属,可正平说要他深感三弟举荐之恩,现在暂行大厩令,替长文主持粮草清点之事。

哎呀,三弟你也不要谦虚了,正平就是这种敢铁肩担道义的性子,他对你推崇备至,每日都念你的好处,日后的功劳都是你的!”

艾先生:……

良久,徐庶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他们刚刚渡黄河北上的时候给后方发了家书,艾先生听说祢衡来了,立刻给孔融写信要求孔融带祢衡去见吕布。

徐庶觉得祢衡在历史上肯定做了什么逆天的壮举,所以艾畜才会这样迫不及待等着看大乐子,可听孔融说,祢衡见了吕布之后把吕布骂的快哭出来了,之后诚心诚意地给祢衡道歉,并且振作精神好好处置雒阳城的军政,让雒阳一下好起来了。

祢衡主打的就是一个严厉且不怕死,所有的粮草账目都要亲自审阅,还亲自去所有的仓库清理账目、严惩浪费,对恶意对抗清点账目的人,祢衡毫不留情,径自绑在一边用皮鞭打的皮开肉绽才罢休。

至于贪污隐瞒军需的大人物,祢衡也毫不留情,不管是清流、宗亲、吕布军的大将,祢衡都写下洋洋洒洒的文章,不仅上奏给天子,还直接贴在城门进出的显眼处,找人高声阅读。

全城的人都恨不得扒了祢衡的皮,可他们生怕祢衡的靠山艾先生回来之后发怒,因此大家也只能隐忍不发,等待艾先生回来。

“不是,”艾先生大惊失色,他再蠢也看出来这有问题,这不是把老子架在火上烤,“不是,为什么长文会听他的啊?”

孔融笑道:

“长文一听说是三弟举荐的人才,那当然是崇拜非常。

哎,都是自己人,大家当然是并肩向前,岂能互相添堵?”

陈群又不傻,他当然知道这种事太得罪人了。

之前艾先生在雒阳的时候强令陈群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陈群很心虚,没想到艾先生刚走,反手塞过来一个祢衡,陈群一看顿时笑出声来——还是校长疼我啊,度支尚书的大权交给我,得罪人的事情交给祢衡,我要是不配合好祢衡的工作,这不是辜负了校长的栽培?

因此鼻孔朝天的陈群不仅不给祢衡使绊子,反而竭力配合祢衡的工作,祢衡手下清点账目的人员都是陈群给调配的,问就是要听从校长的调遣,而陈群正好可以脱身出来,去处理太学的事情。

太学可是大汉教育核心中的核心,也是积攒名声的关键,野心勃勃的陈群准备将儒学和新学都带入太学之中,让自己也过一把当校长的瘾,积累更多的门生。

嗯,这都是校长安排的好,校长真是太体贴我了。

艾先生瑟瑟发抖,从牙缝里艰难地哼哼着道:

“这,这会,会……会得罪人啊!”

孔融笑道:

“此事愚兄早就考虑好了,愚兄之前不是住在你二哥隔壁吗?

现在让正平也搬到你二哥隔壁住,放心,那些宵小谁也不敢招惹你二哥!”

“呃……”

艾先生环视四周,果然看见吕布军中魏续魏越两兄弟远远张望过来,满脸凶光,而天子身后,韩融、董承二人也一脸怨毒,恨不得就地把艾先生抽筋扒皮。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颤声道:

“那个,大哥,我二哥隔壁……还住得下吗?”

“呃,好像住不下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家附近的房舍贵的离奇。”孔融捻须道,“你那大宅不是也挺好吗?最近你邻居好像也特别多啊?”

艾先生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赶紧抱着徐庶的大腿用力摇晃:

“蛆庶,蛆庶你一定要救我!这都是你弄出来的,我,我不想死啊!

要是我最近自杀了,千万要给我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