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看着袁术的模样,顿时感觉有点好笑。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跟我来说教?

大汉?

谁敢说比我刘表更懂大汉。

刘表也年轻过,也热血过,这么多年来他已经看厌了世事,当年的种种热血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嘿,袁公路这辈子真的宛如猪狗一般,先是庸庸碌碌想要与袁本初争雄,现在枭雄末路,居然还要想着为大汉献身来博取一个名声。

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刘表没本事杀了徐庶,杀你还不是绰绰有余?

刘表懒得跟袁术继续做口舌之争,他径自走出去,召唤来张允,让张允派人看守住大门,并且派人紧紧盯着袁术,不然他跑了。

刘表之所以选择这处荒废许久的陋宅当然不只是为了恶心袁术这么简单,他跟袁术尬聊的时候,手下人已经绑着张绣,将这个凉州猛士也一起送到此处。

张绣之前受伤还没痊愈,此刻踉踉跄跄,每走一步都如同受了酷刑一般疼痛难言,勉强走到此处,张绣已经疼地面无人色,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看见刘表一脸阴沉地站在月下看着自己,忍不住咧嘴一笑:

“刘使君,我不是荆州的客人吗?为何要这样对我?

难道之前刺杀我和荆州众多义士的人果然是你吗?”

刘表之前做事都为了面子,可今天徐庶的猛攻让他明白,襄阳四处都是漏洞,他继续保持高士的姿态也只是束缚自己的手脚,自己折磨自己而已。

他看着张绣年轻的脸上的嚣杂得意之色,心中更是不满,他沉着脸缓步走过去,扯着张绣的领口,缓缓地道:

“张绣,你和你叔叔末路来荆州投奔的时候,是我给你们地方做容身之所。

可徐庶杀了你的叔叔,你却投奔他做事,还来荆州恶心我,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张绣笑容满面,却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道:

“刘使君,这从何说起啊?

我听闻刘使君礼贤下士,又不愿跟随徐将军一起攻打荆州,为了回报刘使君的大恩,这才来襄阳投奔。

刘使君之前派刺客伤我不成,现在又亲自动手杀我,张绣到底犯了何罪?

难道投效刘使君本来就是大罪,这可真是奇了,不如刘使君公开张绣罪状,让张绣死个明白如何?”

刘表嘿了一声,刚才跟袁术争吵,他现在已经懒得跟张绣继续吵下去。

省的夜长梦多,他叫人立刻把张绣拖走,跟袁术关在一起。

“今夜三更动手,不……”刘表又沉吟片刻道,“今夜我要召来众人商讨守城之法,你约莫我已经与众人共话时便立刻下手,一定要做的干脆利落,绝不能让张绣这厮生还!”

张允心领神会,他知道刘表是为了故意装出与自己无关,张绣之前就遭到了“蛮人”的追杀,这次再被杀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来寻找袁术,跟袁术一起死在此处也是非常正常的。

他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道:

“舅父放心,等舅父回去与他人共话时,我便立刻动手。

张绣这狗东西,我一刀就能取了他的狗头。”

刘表赞许地拍了拍张允的肩膀,赶紧策马回去。

他今天晚上约了蒯越刘先等人夜话,之后让张允动手,尽管对战局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但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也终究是一桩大喜事。

刘琦一直跟在刘表身边,之前刘表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此刻见刘表满脸得意之色,刘琦忍不住苦笑着道:

“父亲,这是何必呢?我等皆为大汉宗亲,朝廷以精兵南下,也是为了还大汉太平。

父亲代天子牧守荆州多年,天下无人不称赞父亲功德,为何偏偏要在此时行此鬼蜮之计?

况且之前父亲贸然袭杀张绣不成,反倒全盘落在下风,现在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看张绣已经做好准备,今日之事若是不成,父亲又该如何应付?”

刘表闻言,脸上当即生出一丝难言的无奈。

“哼,瞻前顾后,算什么英雄。

待黄祖到来,我等最后一搏,不到最后关头,你我父子若是降了,这才要为天下人耻笑。”

嘴上这么说,刘表心中还是多有几分踌躇,看张绣刚才的模样,别真是有什么准备。

他让刘琦也返回,定要看着张绣和袁术都死,确保此番张绣绝不能逃出生天。

“哼,这些狗贼,待黄祖到来,我把他和司马徽都杀了。

我刘表拼着这二十载清名不要,也定要杀了他。”

刘琦看着刘表的模样,也知道再难劝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垂头丧气地策马奔回去。

他有种预感,也许今天晚上,要出大事了。

·

刘表走后,看守张绣袁术二人的只剩下了张允和他麾下众将。

张允笑呵呵地看着张绣,缓缓掏出匕首,在张绣面前晃了晃,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笑嘻嘻地道:

“张将军,稍等片刻,不多时我就结果了你!”

他本来想看看张绣畏惧的模样,可没想到张绣非但不惧,脸上的表情还愈发从容。

他把刘表刚才忘记带走的胡床拖到面前,笑呵呵地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翘着二郎腿悠然道:

“就凭你?你行吗?

我张绣受伤是受伤,可杀你还是如杀鸡一般,兄台要动手不妨现在就动手,再等些时日,我也怕兄台夜长梦多啊。”

“哼。”张允当然知道张绣厉害,若是不在襄阳城中,哪怕张绣现在已经躺在**动不了了,张允也不敢如此猖狂。

可张绣抵达城中之后,他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元从二百凉州兵已经被邓济另立别处,不然张绣也不至于一次被突袭,一次被这么容易地绑过来。

现在他就是个任人拿捏的小贼,张允当然不惧。“嘿,别着急啊张将军,等舅父约莫到家了,我自然就动手杀你。

若是将军诚恳求我,我给将军痛快一场,少了那零碎苦头如何?”

他说到欢快处,又极其欠揍地咧嘴一笑,匕首在身上轻轻擦了擦。

“二位不聊聊吗?一個北地枭雄,一个名门袁氏嫡子,今日一起死在此处。

可笑啊,你们一个一个来送死,一个为徐庶做内应,一个为徐庶做说客,现在都要死在此处,我看二位还有什么好说的。

能同日将二位一起诛杀,可惜我张允不能明言,不然我岂不是要名垂青史了?”

张绣依旧姿态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看看天色,冷笑道:

“我看汝等未必还能再撑三日,便是杀了我等,也自有人为我等报仇雪恨,更何况……”

张绣慢慢起身,高大的身子宛如一只巨熊一般轻轻摇晃。

“更何况,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现在不杀我,说不定过不了片刻,就是我来杀你了!”

“你!”

张允被张绣一激,险些直接动手杀人,可他迅速想到若是刘表还没有回去就位便杀了张绣,只怕会被人察觉怀疑,对自己的襄阳守城战更加不利——毕竟之前张绣遇刺,刘表可是言之凿凿一定要报仇,还一定要好好保护张绣。

他犹豫一番,也只能枯坐在原地,瞪眼看着张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故弄玄虚,你急着死,我偏偏不杀你!!”

袁术脸色铁青。

他来襄阳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若是能一死在青史留名,让史书上的自己以诛杀宦官、猛击董卓最后为国而死的义士形象终结,这会让袁术非常开心。

可等待的过程实在是太漫长太烦人了,而且死在张允这种宵小之辈的手中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很喜悦的事情。

他把目光投向张绣,低声道:

“文修,你待如何?”

张绣面对袁术的提问,脸色倒是郑重起来。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袁术差点吓得瘫在地上,“你不知道?那刚才……”

“嗨,装出来的呗,还能如何?能拖住一时就是一时。”张绣的口吻依旧轻松,袁术分明从他眼中看出了一点狡黠,于是稍稍安坐,放心下来,耐心地等待周旋的时刻。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张允吓了一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坏了,有变?

难道是张绣埋伏的人来了?

他一脸尴尬地看着张绣,畏惧地退了几步,一时都想求饶,赶紧忙不迭地逃了出去。

逃到院中,他看清来人是刘琦,这才松了口气。

刘琦来,且带了数十个全副刀剑的护卫,遥遥朝张允一拱手道:

“阿兄,我带了些兵马,特来帮你动手。

父亲特意嘱咐,不可侮辱二人,要动手就干脆利落,莫要节外生枝。”

张允一直和刘琦的关系不好,闻言感觉脸上一红,撇了撇嘴,冷笑道:

“我还用大公子指点不成?此等小事,大公子自然不用吩咐,小人自己就能做到。”

刘琦听张允说话阴阳怪气的,脸色微变,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阿兄,这是父亲交代的最大的事情,不得有一丝一毫地怠慢。

我听闻袁术帐下有个叫张闿的刺客,当真是神出鬼没,不知道多少豪杰栽在他的手中,此刻万万大意不得。

咱们一起动手,绝不能再有丝毫的怠慢。”

张允翻了个白眼,对刘琦越发不满。

你还来教我了?

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以为你是何人?

他冷笑道:

“一个刺客又能如何?我等此处足足三百人,各执刀兵,杀这些贼人还不是宛如杀鸡一般,我倒要看看这襄阳城中还有什么好手敢挡我,徐元直便是本事高强,有本事飞进城中,那我倒是要佩服他的本事了!”

他话音刚落,却听得一个声音阴恻恻地道:

“足足三百人?嘿嘿,区区三百人!”

张允和刘琦同时大吃一惊,却看见一边的院墙上不知何时已经骑上一个人,那人剑眉星目,面若满月,英俊非常,只是那姿态疏懒得厉害,好好的年轻人居然宛如一个无赖一般。

“周,周瑜?”张允大惊失色,惊奇地道,“你,你不是出城了吗?你,你为什么会在此处?”

“是啊!”那人笑嘻嘻地从墙上跳下来,从腰间拔出钢刀,背在肩上,朗声笑道,“你们要公瑾带人出城,公瑾自然去了。

我冒充公瑾许久,一直装的我都看不下去,你们居然都没看出来。

好好好,我真是欢喜得很,真是要谢谢你们了。

现在好让尔等知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孙策,我今日……嘿嘿嘿嘿……”

随着他的阴笑,墙外十几个全副披甲的汉子沉默地钻出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张允。

孙策手上钢刀一振,冲刘琦厉声道:

“区区三百人,我等足有二十人!今日我不想以多欺少,不想死的统统让开,不让开的,便叫尔等见我手上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