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生死不明,可赵俨被俘,曹操在颍川的卧底已经几乎被一扫而空。

当王楷等人押着众多俘虏回到颍川的时候,贾逵已经带领兵马五千逼近阳翟。

为了表现决心,贾逵甚至把棺材都一起抬过来!

见了王楷,听说郭嘉的事情已经终了,贾逵终于松了口气,随即跌坐在地上。

半晌,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太好了,没事太好了!没事太好了!呜呜呜,没事太好了啊!”

他之前已经给徐庶写信请求辞去豫州刺史,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还酿成大祸,坏了徐庶的大局,没脸在这里待下去。

现在听说郭嘉跳河,其他人已经被抓,而且徐庶之前早就有安排,提前安排了心腹王楷在这里的时候,贾逵终于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的疲惫终于释放出来。

仁义慢悠悠地摇着尾巴爬过去,舔着他脸上的眼泪,吓得贾逵一哆嗦。

“不咬人,放心吧!”王楷微笑着抚摸着仁义的狗头。

贾逵呃了一声,弱弱地道:

“我见过他,嗯,咬人……”

“哦!”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仁义兴奋地汪了一声,随即开心地摇着尾巴。

最终,还是贾逵打破了沉默,他诚恳地道:

“王公,这豫州刺史,我当真做不了了,我……”

“好了好了!”王楷微笑着抚摸着仁义的狗头,平静地道,“你知道他为何叫仁义吗?”

“呃,不知?”

贾逵一开始听说这条狗叫仁义的时候完全没有崩住,心道吴资这老东西还真会起名字,居然给狗起这种名义,这分明是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

王楷笑呵呵地抚摸着狗头道:

“这是刘公山家中捡来的狗,捡来的时候才刚出生,刘公山见不得这狗受饿死,就收养了,他觉得此乃仁义之举,所以起名为仁义。

当时元利和我都是他麾下从事,这狗儿闲暇时就跟随我等左右周旋。”

“呃……”贾逵人傻了,不知道王楷突然跟他说这狗做什么。

而且刘公山是谁来着?

哦对,是曾经的兖州刺史刘岱。

刘岱“孝悌仁恕,以虚己受人”,曾经参与过讨伐董卓,可就是这样的人与同样参与讨伐董卓的桥瑁关系不好,将桥瑁攻杀。

后来……

“哼。”王楷说起这位曾经老上司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他抚摸着仁义的狗头,冷笑道:“刘公山仁义,一条狗都舍不得饿死,可他治下兖州生灵涂炭,天灾连年而不知抚恤,盗匪横行不知消灭。

当时每天都有人饿死,他从不放在心上,黄巾杀到家门前,我等都说贼人势大不可浪战,他还道黄巾匪类不过是癣疥之疾,弹指可灭,因此还率众杀出去,立刻被打的全军土崩瓦解,堂堂一州牧守被人杀狗一样宰杀。

这狗儿没了主人,好在遍地都是残尸,人活不了,它这条狗却活了,还吃的……嘿,吃的毛皮发亮,颇通人性,吴元利回来的时候便把它带在身边,之后众人都以为是他吴元利养的狗。”

贾逵打了个哆嗦,想想那画面就怕的难受,不过……不过天灾连年,盗匪横行,百姓不知死了多少,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刘岱治理兖州闹得民怨沸腾盗匪群乱,嗯,他当时收容的要不是一条狗,而是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民,可能最后落在黄巾手中也能留一条性命。

哎……

王楷看着贾逵唏嘘的模样,又微笑道:

“刘公山如何?他养望多年,弄得兖州大乱,最后命丧贼寇之手,为天下人所笑。

梁道初来豫州,就遭逢大战,还有郭嘉早早埋伏,赵俨从中为乱。

这赵俨为乱之事连徐将军都猜不到,我等之前也不曾看出,日后再小心谨慎便是,何必如此气恼?

而且,黄河之事早就在徐将军的设计之中,你若是请辞,这不是打徐将军的脸,临阵祸乱军心吗?”

贾逵低垂着头,默默颔首。

王楷看着他的脸色,又微笑道:

“我等从前在兖州庸庸碌碌,也没甚过人的本事,似梁道一般早早做一州牧守那是想都不敢想,便是遇上徐将军之后,我等方拨云见日,现在我都做到了河南尹,吴元利更是高居大司农之位,若是稍稍遇上挫折便返乡种地,哪是男儿所为?

好了,我知道你书信已经发出去了,但徐将军一定不会同意,还是趁早死心,好好做事吧!”

贾逵鼻子一酸,沉重地连连点头,诚恳地道:“多谢指点!听王公一言,当真胜读十年书,逵谨记在心,日后一定不辜负王公的教诲。”

王楷哈哈大笑,正色道:

“我是没什么好教的,之后我还要回去,豫州的事情,梁道自己小心便是!”

·

赵俨投降之后,贾逵也没给他好脸色,径自让他去阳城招揽杜袭投降。

之前杜袭并不知道郭嘉、赵俨要挖开黄河的计划,他只是想要趁机帮这些颍川老乡多要点好处,甚至不知道此事背后真的有郭嘉谋划,因此才主动配合赵俨等人,试图趁着袁绍南下的机会掀起大乱,为颍川人争取更多的好处。

可没想到贾逵这个新手刺史在重压之下完全不选择跟他们媾和讲条件,只是提出“投降既往不咎,反抗鸡犬不留”,逼迫他们投降。

杜袭不甘心,这些日子还在给贾逵施加压力,想盼着袁绍到来,前线吃紧的时候让贾逵让步,至少以朝廷的身份承诺不再清丈颍川的土地。

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商量的条件,起码在袁绍的重压之下是可以商量的。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贾逵已经率军掩杀过来,还把之前与他同谋的赵俨给推了进来。

进城的赵俨万般无奈,也只能一五一十地向杜袭透露了他们之前做的事情。

当杜袭听说赵俨和郭嘉本来居然想要挖开黄河的时候,这位颍川名士直接翻了白眼,嘭地一声摔在地上。

众人火急火燎把他扶起来,杜袭摔得后脑不停流血,满脸苍白如纸,颤抖着指着赵俨的脸,愤怒地嘶吼道;

“赵俨!你,你害死我了啊!

我要是知道你做这种事,做这种事……我岂能与你同流合污!”

杜袭基本的品行还是有的,挖黄河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做出来第一個受害的就是颍川,到时候颍川豪族连地都没了,还豪个屁的族,更是一下就要成为众矢之的,这种事情你赵俨都做得出来?

赵俨苦笑道:

“不是我,我是被郭嘉蛊惑了,我也不知道他要去作甚,我还以为他只是想要……想要襄助袁本初,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丧心病狂,我现在也是无计可施了。

子绪啊,别打了,再打下去,咱们都是郭嘉的同党了,这是要命的事情,咱们……咱们赶紧降了吧!”

杜袭万念俱灰,也只能苦笑着颔首道:

“事已至此,不降还能如何啊……降了吧,我……我对不起诸君啊!”

杜袭的乡土概念很重。

他一心想着为颍川众人多争取一些好处,这么多人之前拼命跟随他不惜与朝廷激战,就是因为想给这些颍川人多争取些好处。

可现在非但没有争取来什么好处,还让众人都被迫背上了骂名。

之后徐庶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一定会主动贴上来,用这个不断打击颍川豪族,而颍川豪族却没有办法——阻止挖掘黄河,这是多大的恩情?

他们之后就算想要造反,也没有大义的名声,这不是平白给颍川人背上了一口大黑锅吗?

“哎,要是当年……听长文的就好了。”

杜袭缓缓念叨着,从怀中摸出一支竹简。

竹简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可上面所言却都印在杜袭心中。

当年曹军攻打许县大败,撤退路上为了阻挡刘备军的追兵,他们开始在各处水井中投放尸体,并将患重病的军士故意抛弃在周围的村中人为制造疫病。

陈群盛怒之下,做了简书给流落各地的颍川名士送信,请求他们来一起匡扶汉室。

杜袭和赵俨当时都收到了,只是他们都不认为徐庶之后能成什么大事,只要袁绍进攻,徐庶一定抵挡不住。

若是当年能答应徐庶,也许能在军中创立颍川一派,之后……

算了,哪有之后的事情?

杜袭调整了一下心情,已经迅速做出了判断——

“开城,投降!”

他意兴阑珊地道:

“之后所有罪责,我杜袭一个人全都接下,跟其他人无关!”

赵俨露出一丝不忍,苦笑道:

“子绪,我是首谋,此事与你无关啊!”

杜袭哼了一声,长长地感叹道:

“算了,所有罪责都是我的,你既然已经选择如此,之后莫要首鼠两端,好好做事,莫让咱们颍川人背上反复之名就成。

你的才能在我之上,匡扶汉室,你比我做的更好!”

赵俨之前确实想过挺过这一关之后再反复,可听到杜袭这么说,他心中剧震,也只能含泪点头道:

“子绪,我答应你,之后绝不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