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拨转到三个时辰之前。
典韦写好书信让使者送走之后,众人又开始盘算之后怎么坚守乌巢,抵挡袁绍大军进攻的消息。
典韦嘟囔了一句“希望袁尚看到书信之后知难而退”,可才说完,艾先生已经笑开了花。
“嗨,二哥,你还真信啊,我六岁的人都不信。
我们那旮沓有句老话,人教人一辈子学不会,事教人一下就会。
嗯,这不是正好符合二哥知行合一的理念吗?袁尚这孙子之前都没有领军作战过,就算他跟本座一样是真正的天才,多少也得经历点事才能成长起来吧。
二哥你这诚恳说了半天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
典韦点了点头,表示艾先生说的很对。
“人嘛,就是这样,我觉得说的挺好。”
典韦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还从旁边提起自己的巨斧,吓得艾先生一哆嗦。
“二,二哥,这,这是干啥啊,不至于吧?兄弟就是随口说了一句,不至于不至于啊。”
典韦一脸茫然,随即反应过来,苦笑道:
“我又没有生气,只是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我觉得一封书信怕是不能让袁尚转醒,正好,我准备趁着今夜去教教他!”
哇,典子登门辅导?!
艾先生开心地坐起身来,兴奋地道:
“哇,好主意,咱们趁着今天晚上去教训教训那小子,把他直接打跑,他不就能尽孝了吗?
哈哈,这么好的主意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也就是说,其实典韦和张燕是想到一起去了。
苦读多年的典韦是最讨厌厮杀的,但他知道想要平定这厮杀有的时候还非得使用这种厮杀的手段不可。
偷袭袁尚,给他上一课,反正比现在对峙好,说不定他这样示弱,正好是没有防备,能将这支兵马歼灭,对战局大大有利,因此典韦这次相当主动,甚至罕见的主动画策,要冲在全军阵前,将一身武艺尽数施展出来。
他们集结兵马的时候才发现张燕不见了。
张燕的手下吞吞吐吐地说,张燕突发奇想,要突袭袁尚军的军营,甚至没有通知其他人就径自自己去了。
这个消息把众人吓得不轻,赶紧收拾兵马,典韦觉得可能已经等不及了,横竖现在已经是深夜,他艺高人胆大,拉上孔融,推上艾先生的小车,只带三百骑兵率先出动,赶紧上前去接应张燕。
若是张燕成功,那一切最好,他们跟着冲杀便是。
若是张燕失败,典韦绝不能让敌人追杀张燕,以免将乌巢的大营全部冲散。
至于其他兵马,孔融交给曹真调度,他让年少的曹真担当大任,一定要保证后续的兵马有条不紊地出击,不能让敌人看出破绽。
可以说,典韦这次出击直接扭转了战局。
张燕本来已经绝望,听见那震耳欲聋的《论语》后立刻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兴奋地大声嘶吼道:
“典子,典子快来助我!”
典韦大喝一声,从背后取出手戟,一边走一边不断向前投掷。
按理说这种东西对重甲骑兵不过是挠痒痒,可典韦力大无穷,小戟投出,袁尚军中众人立刻发出一声声的惨叫,刚才整齐冲锋的众人都被打的摔倒在马下!
黑暗中,典韦恐怖的造型确实非常吸睛,袁尚等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兵马看上去并没有连绵一片。
典韦大步向前,一手提巨斧、一手提大戟,身披重甲大步杀入人群之中,他左右开弓,看上去没什么技巧,可力道极其恐怖,速度更是快的离奇,袁尚重甲骑兵周围本来有五百多个步兵保护,可典韦神勇无敌,巨斧和大戟开路,周围众人在求生的本能下纷纷赶紧四散躲避,几个没来得及躲避的被巨斧触碰,连哼都没哼就被一下劈成两半,铁戟也划过几個士兵的脖颈,众人立刻捂着脖子惨叫着倒在地上。
眨眼间典韦已经连续斩杀十人,周围众人没有一个是其一合之敌,袁尚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般人物。
不过第一次统军作战的他很快冷静下来,见典韦只有一人,心道你这一人又能如何?
大不了跟你生死一搏,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举起铁戟,咬牙道:
“儿郎们,我……”
他刚想厮杀,突然听见一声夜枭般的怪笑声: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这一声声怪笑饱含丑恶、不屑、猥琐、嘲弄,听得让人浑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战场上本来还在拼命搏杀的众人都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典韦也轻轻向后一跃,他手上的兵器上鲜血不断地滴下来,当真是触目惊心,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袁尚眼神复杂地望过去,只见两个士兵吃力地推着一辆小木车缓缓上前,那木车中坐着一个一身宽大儒袍,不束发也没有戴帽冠的怪异汉子。
尽管距离不近,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可袁尚还是远远地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猥琐之气,感觉此人必然是个跳梁小丑,让人难以忍受的那种。
可偏偏那人又手持一把羽扇,轻轻摇晃间颇有高士之态。此人、此情又在此地,袁尚登时想到了一个人!
“袁翔!”他脱口而出。
“哼哼哼哼。袁本初的儿子为何这么不知礼数,便是不唤我袁太仆,好像也要唤我表字,还敢直呼吾名,袁本初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艾先生轻摇羽扇,咬字非常清楚,袁尚军众人听说面前这人果然是徐庶军中第二人、当朝太仆袁翔,不禁一片哗然,面色都格外凝重了几分。
难道……
艾先生轻轻摇晃羽扇,慢悠悠地道:
“嘿,所谓舍不得……舍不得肉钓不到鱼,袁显甫啊,你已经被我等包围在此,本来应该让我二哥典子一斧头剁了你,但我大哥孔文举最见不得此事。
看在你是孝子的份上,今日倒想饶你不死了。”
陷阱?
不可能啊!
袁尚是个谨慎的人,之前进军的时候他问了很多俘虏,那些俘虏都说这次是张燕临时起意,所以他才敢一路猛追过去。
可现在……
艾先生心里慌得一比,生怕袁尚看穿了他们的兵马并不多,然后率军直奔他四轮车。
要是艾先生、孔融、典韦都被抓了,那可就是史无前例的大乐子,甚至可以说要是这样这仗都不用打了,徐庶军赶紧退回去考虑一下许县保卫战的事情。
虽然危险,可艾先生穿越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么适合装逼的场合,过了这村只怕就没有这个店了。
他故作深沉地哼哼了两声,大脑飞速运转,片刻后索性笑得更加夸张,甚至捧腹大笑,笑得在车上前仰后合。
“哎呦,不会吧,不会吧?
我原来以为老袁家的儿子只是没有礼貌,没想到连这点见识都没有,真是逗死大爹我了。
你不会以为老子在诈你吧?你那点粗浅的诱敌之计以为能瞒得过我?我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能用这些黑山军把你引来重围之中,值啊!
不过你这智商让我有点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袁本初的儿子啊,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艾先生骂的一套一套的,喷的袁尚怒火狂烧,自然也更不注意更多的细节。
他这会儿真的相信艾先生一定有十足的准备,所以才敢这么猖狂。
虽然张燕手下的俘虏们都说之前汉军没有准备,可问题是这些人都是一群盗匪,他们的命又不值钱,被抛弃诱敌也很正常。
袁尚又想起刚才张燕居然还敢回头搏杀,他本来以为是困兽之斗,现在想想,这怕是反击的开始了!
想到这,他顿时满头大汗,却仍是强作镇定看着艾先生:
“既然落在袁太仆手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尽管动手就是,让足下的伏兵一齐杀来取我人头便是!”
艾先生哈哈大笑,又赶紧给孔融使眼色,让他赶紧上,自己已经快编不下去了。
孔融非常善解人意,他缓步向前,用平和的声音道:
“袁显甫,你是孝子吗?”
这个问题可谓是汉末最大的灵魂问题,别的问题袁尚都可以装听不见,但只有这个问题他必须赶紧回答:
“袁某唯父母之命是从,侍奉父母无愧天地,自然当得一个‘孝’字!”
他开口的时候艾先生就已经松了口气。
袁尚这会儿肯定已经落入了孔融的陷阱之中,就看我这好大哥怎么把他给忽悠瘸。
哼,只要我兄弟三人联手,这些贼人谁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孔融笑呵呵地听着,背着手大步向前,凝神道:
“那,显甫告诉我,你为何要尽孝?”
“啊?”
袁尚这才发现不妙。
他不是经学家,跟孔融辩经没有任何优势,现在孔融明显要舌灿莲花跟自己扯一些有的没的让自己陷入他的局中。
现在完了,他一开口已经上当了。
“哼,我以为足下乃孔门之后,来到两军阵前必有高论,想不到居然说出这种粗鄙之问!
此事还用多言?孝乃天经地义之道!休要胡言乱语,扰我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