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的中央。
三千怨躺在地上,双目无神。
他的肉体就像是一份巨大的刺身。
被白贯吉分割成了无数的小块,且尤为整齐地,堆放在骨架的近旁。
甚至青年大部分的内脏,也已然被中年人吃进了嘴里。
白贯吉静坐在三千怨的尸体侧面。
此刻同样已经没了声息。
他是把自己给撑死的,因为这种死法足够痛苦。
可见男人嘴角,依旧挂着没能下咽的碎肉。
是的,直到最后,白贯吉都在感受着非人的痛楚。
只为了能够多限制三千怨一会儿。
然后,真正的杀死对方。
白骨,碎肉,废墟,亡魂,和姗姗来迟的妖怪。
共同构成了一副极为诡异,又极为融洽的画面。
默不作声地,步至白贯吉的近前。
姜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下这幅惨烈的景象。
过了许久。
才缓缓地冲戚夫人问道。
“三千怨,死了吗?”
“……”
戚夫人笑着,无言地摇了摇头。
“你是说,他的灵魂跑了?”
令戚夫人略感惊讶的是,黑猫那份超乎常人的灵感,居然已然可以理解她的所想了。
“……”
于是,戚夫人又咧着嘴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在哭吗?”
突然,姜生又开口问了句。
这一次,戚夫人没了动静。
她低着脑袋,她只会笑,也只能笑。
“是为了白贯吉吗,为了他所做的无用功?”
黑猫继续问着。
终于,戚夫人再次微微颔首。
伴着一副,愈加灿烂的笑容。
“那么,跟我走吧。”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姜生平静地提出了个建议。
“我们一起去杀了三千怨,真正地,杀死他。”
几秒钟之后。
戚夫人的裹尸布,就从白贯吉的身上脱离了下来。
紧接着,又转而绕行到了猫妖的脖颈之间。
亡魂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于是,黑猫也转身离开了此地。
值得一提的是。
虽然姜生,已然不打算再跟灵管处进行什么合作了,那个组织也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它的信任。
此后的黑猫,只会自行出发去追猎怪异协同。
不过在那之前。
它倒是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去拜托管理处的高层。
当然了,作为交换,它亦会告诉对方些许有用的情报。
……
“什么!三千怨!?”
随着这样的一个消息逐渐传开。
灵管处的处长,很快就带着一众灵管处的骨干,利用涉及到空间理论的大型咒术,直接动身赶赴了蓝山市。
但等他们折损了不菲的代价,抵达现场驰援白贯吉的时候。
看见的。
却是白贯吉和三千怨,同归于尽的血腥景象。
各种咒物不知所踪。
大批人员伤亡惨重。
然而复活归来的三千怨,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
对于这个结果,大多数的人都表示难以置信。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灵能管理处的处长。
故而此刻,这位老人尚站在三千怨的尸体旁边,眉头深锁。
白贯吉很强,关于这点无可厚非。
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他几乎可以拼死击杀,现今灵管处里的任何一个人。
但这个任何人里,显然不应该包括三千怨。
哪怕是各项实力,都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三千怨。
这个曾经与六十几名管理人,同时交手而不落下风的绝世天才,必然没有这么好对付。可是,为什么呢。
这具尸体会如此真实。
简直就像是。
三千怨真的已经死了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上一次,三千怨的死亡也无比真实。
然而此番,他还是复活了。
这,难道是什么怨灵的能力吗。
另外,黑猫去了哪里,戚夫人的裹尸布又去了哪里。
其他离奇失踪的咒物倒是其次。
仅有这两件咒物,绝对不能落入灵能罪犯的手中。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身形干瘪的老人拄着拐杖,一声不吭。
他当年把白贯吉从顺位第三,调整到顺位第十七,也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谁曾想,最令人担忧的情形,终归还是发生了。更是发生在一项,本该没有额外风险的任务上。
“处长。”
这时,一个中年人从远处走来,乃至妥善地上交了一份文件。
“这是关于蓝山市的任务记录。”
“好,辛苦了。”
老人不甚有力地点着头,跟着将文件拿到了手里,简单地翻阅了一下。
“唔,是这样吗……”
他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庄鸢亦被人护送到了附近。
路上,女孩看见了杨默默的尸体。
也得知了姜生,不见踪影的消息。
最后,当她瞥见白贯吉的现状时。
少女的眼神已然归于死寂。
明明两周前,姜生还在陪她们一起写作业。
明明两天前,默默还说要和她一同去逛街。
明明,就在两个小时以前。
白组长还带着我们在街上散步。
可为什么,转眼间,事情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好难过啊,妈妈,我好难过。
我都以为我找到长久的朋友了。
我都以为我遇见可靠的大人了。
我都以为,我可以重新来过了。
……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庄鸢的眼角滑入口腔。
当浑身是血的白贯吉,被盖上过于冷淡的白布。
叫人抬着,与杨默默和其他死难者的尸体,放在一起的时候。
女孩哭得是那样无助。
我好难过啊,妈妈,我好难过。
你们明明都是那么温柔的人,却都死得那么可怕。
是因为我的不幸波及了你们吗。
那些端菩萨庙的僧人,也说我是积煞的命格。
和蔼的你被拔了舌头。
大方的默默被吃了一半。
沉稳的组长被开膛破肚。
生命好脆弱啊。
生命好脆弱啊。
生命好脆弱啊。
你们知道吗。
当你们看着我的时候。
当那副模样的你们,用空洞的眼神看向我的时候……
终于,女孩低下了头。
“我好难过啊……”
她说。
这无疑是庄鸢此生,向这个世界所讲的第一句话。
是的,女孩的声带被修复了,一个女人的虚影,浮现在了庄鸢的背后。
并随着少女晦涩模糊的语言,震碎了其脚下的地面,吸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庄鸢,以一个活人的身份,孕育出了一只怨灵。
那是她的母亲。
能力,是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