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光下,青桃面色惨白:“你给我留条活路……”
赵匡义的手轻佻地掠过她的脸:“青桃,只要你乖乖听话,二爷当然疼你。二爷喜欢你,从你在明月楼的时候,便喜欢你。大哥狷介,嫌你做过娼,我不嫌……你在我心里,比我府上的王妃符佳樱还重,她木头似的,哪里赶得上你呢……”
青桃的眼泪汹涌而下:“二爷,我听你的,听你的。”
赵匡义笑了,嘴唇凑到青桃的脸上。
我看到这里,十分惊诧,仿佛亲见一块玉落于泥淖之中。
正要一跃而下,当场捉住他们,将此事问个分明,宫墙下忽有一个声音道:“小大姐,你爬那么高做甚?”
我转头,耶律贤倚着一棵花树,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赵匡义听见动静,溜了。
我追了老远,没看见影踪。
倒是耶律贤追上来:“小大姐,你在找什么?”
我没好气道:“喊什么!你怎么每次出现都给我带来麻烦?”
耶律贤道:“小大姐,在俘虏营的时候,我说过,若我做了契丹皇帝,会报答你。送你的重礼,你不收,我不安心呐。”
“当时放了你,事出有因罢了。我不需要,也不稀罕你的报答。”
耶律贤看着天上的半月,道:“小大姐,有些话,我想告诉你。”
“什么话?”
“我第一次见你,与你比武,跟柴荣请求,要你到契丹和亲,并非我真的喜欢上你,而是另有目的。想将你带走,为银镜铺路。”
“我早就猜到了。”
他看向我:“但是后来,亲见你为赵玄郎做了那么多事。你为他,只身闯契丹大都。你在战场,与他并肩作战。你擒获我,又放了我,我是真的钦佩你……或者说,是钦慕。”
说到这里,他有些寂寥:“小大姐,我报了仇,做了契丹的皇帝,心愿完成,却并不快乐。人都说,少年得志,必有余殃。我算计太甚,常常感到寂寞。我很想像你一样纯粹。你知道我为什么娶燕燕么?她的身手也很好,很多神态,都令我想起你。我立她为后。我希望我从此不再活在仇恨的阴影里,做一个懂得如何去爱的人。我学着对燕燕好。小大姐,谢谢你。”
桀骜恣睢的耶律贤,第一次露出坦诚的神色。
“你记着,在遥远的契丹,有个叫耶律贤的人,欠你一份恩情。不论如何,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秋月朦胧。
拉长了地上的影子。
耶律贤拱手离去。
赵玄郎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赵匡义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引着他继续往前走,一边道:“皇兄,今晚月色好极,在群玉馆的水榭边听曲,别有一番韵味,臣弟新排了一首《浣溪沙》……”
赵匡义这个无耻之徒。
定是知道我今夜撞见了他和青桃的秘密,便想了这个法子。见耶律贤来找我,故意引赵玄郎过来。反咬我一口。
卑鄙。
此刻,赵匡义看着我,似是很意外的样子:“皇嫂这般有雅兴,在此赏月么?”
赵玄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万岁殿的老嬷嬷拎着汤盒过来,俯身:“陛下,给青嫔娘娘的补汤熬好了。”
赵玄郎淡淡点了点头:“送去成平殿吧。”
“是。”
赵匡义阿谀道:“皇兄如此关怀青嫔腹中的龙脉,依臣弟看,青嫔定会为皇兄诞下一个康健聪慧的皇子。大宋基业有后。”
我看着赵匡义那副嘴脸,气愤难耐,不想赵玄郎再被他蒙蔽:“老赵,有件大事,我必须得告诉你。我刚刚准备回摘星楼的时候,看到他——”
我指向赵匡义:“他进了青桃的寝宫。我亲耳听到他们的交谈。他与青桃……”
赵玄郎打断我:“皇后同朕一道去水榭听曲吧。”
赵匡义俯身向我,道:“皇嫂,您定然是看错了。今夜,臣弟去了宫乐坊排曲,从未踏足成平殿。”
“你撒谎!”我道:“青桃肚子里的孩子……”
“皇后慎言!”赵玄郎再次打断我,一脸的严肃。
我忽然感到很委屈。
我与他是夫妻,信赖他,如此重大的事,第一时间想要告诉他,他却一再拦我的话!不信我!
赵匡义见赵玄郎如此态度,放了心,向我道:“皇嫂,臣弟带皇兄去水榭听曲,散散心,原是好意,关怀皇兄,真的没想到撞见您和………
千错万错,都是臣弟的错,您怎么对臣弟都好,只是不能反手将这样的大罪安到臣弟头上……”
我听笑了,挽了挽袖子:“赵二,你耍无赖,是不是?好,我陪你耍无赖,奉陪到底!”
我一步步走向他。
他后退几步:“皇嫂,您,您要做甚?”
“长嫂如娘,本宫要教教你怎么做人。”
下一霎,我追打着他满园子跑,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他擦着嘴角的血,求饶。
打着打着,我肚子一阵疼,停了手,脚下一个踉跄,眼前一黑。
赵玄郎忙上前扶住我,道:“王兰因,你怎么了?”
我摆摆手,没说话,心口却一阵火辣辣的烧,将晚上喝的花羹吐了出来。
“去,传太医。”赵玄郎吩咐道。
不多时,太医小跑着前来,把过脉后,跪在地上,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有孕了。”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太医恭敬道:“皇后娘娘您有喜了!”
我……怎么可能有孕呢?难道是王饶从彰德请来的赤脚名医开的那些苦药真的有用处?怪道这几日比往常容易疲了。
我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好似身处梦中。
在我暴揍赵匡义之际,得知这个消息。这情景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赵玄郎眼里有明明灭灭的光:“王兰因,我们终于有孩儿了。”
今晚的风波,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里,骤然平息了。
我又有了赵玄郎的孩子,这次能有个好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