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宁踏出院门的脚步一顿,然后如梦初醒般的回过头,清冷的脸上笑容嫣然,朝着谢必安的方向望去,疑惑的问道:“殿下是在叫我?”

谢必安望着面前端的一副天真无邪的少女,有一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也不再计较,十分绅士的开口说道:

“沈小姐这么晚了才回去,这禅寺里来往香客较多,鱼龙混杂,不如让本王送沈小姐回去吧。”

说完不等沈德宁反应,快速提步上前,走到沈德宁的身旁,微微侧身,骨扇一指:“沈小姐,请。”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身子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分寸感十足,全然一副为君着想的谦谦公子模样。

若不是已经上过他的当,受过他的骗,只怕这会儿就要信以为真了。

当真是个演戏的高手!

沈德宁看了一眼谢必安,毫不犹豫的往旁边站过去几步,然后朝着他盈盈一拜:“谢过恒王殿下美意,殿下贵人事多,不敢劳烦殿下。”

说完也不等谢必安反应,举步踏出院门,头也不回的朝夜色里走去。

谢必安再次呆愣在原地,绕是他装得再好脾气,连着被同一个人无视两次,心下也已经恼怒,脸上笑容不再,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沈德宁不管不顾的朝前走着,她知道如果今天晚上真的让谢必安送了。

这深更半夜,男女有别的,只怕明日就会传遍整个金陵城。

原想着她已经如此不给他面子,想来是不会再追上来了的。

不曾想,她还是低估了谢必安对她的势在必得。

只见谢必安快速调整了状态追上沈德宁,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拉住她。但手抬到一半对上沈德宁冷冷的目光后又察觉不妥便又收了回去,略有尴尬的解释道:“沈小姐不要误会,本王的确一片好意。如此深夜,你身边也没有个什么小厮随从的怕是不妥当,还是让本王送你回去吧!”

这个人,是属狗皮膏药的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脸皮这么厚,这么难缠!

沈德宁心下恼怒,正准备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追了出来。

嘴里叫喊着:“沈施主。”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中年男子模样的僧人,手里拎着一个半大的孩童追了上来。

随即两人在沈德宁跟前站定,她这才看清楚,他身后拎着的竟然是方才的小和尚。

那小和尚明显是被强制带过来的,躲在那僧人身后,偷偷的探出脑袋来瞧她。见沈德宁瞧了过来,惊恐的啊了一声又缩回到那僧人身后。

沈德宁:......

那僧人亦是尴尬的笑笑,左手不自然的在他光亮的脑袋上挠了挠。

然后朝着沈德宁双手合十的躬身见礼,说道:“沈施主见谅,小僧这师弟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什么言行不当冲撞了沈施主的地方,还望您看在静心方丈的份上宽宥则个。”

说完又朝着沈德宁微微一拜,还将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小和尚一把抓了出来,按了脑袋同他一起朝沈德宁行礼。

“你就是......三师兄?”沈德宁看着那一脸正派的僧人试探的问道。

那僧人闻言,更是尴尬无比,嘿嘿的傻笑两声,又正色的解释道:“小僧法号空明,是静心方丈座下三弟子。这是小僧的师弟,法号空悟”

沈德宁不由的挑眉,想不到哪样儿混不吝的话竟然是从这样一个正气凛然,慈眉善目的大和尚嘴里说出来的,这静心禅院还真是藏龙卧虎呀。

空明看到沈德宁打量他的眼神,心里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然后又是微微一笑对着沈德宁说道:“以上种种皆属于个人行为,还请施主不要上升到禅院。”

沈德宁再次:......

“今日这小和尚的确出言不逊冲撞了我,既然你是来赔礼道歉的,那就罚你们送我回别院吧。”说完又朝着又躲进空明身后的小和尚瞧去,果然那小和尚一对上沈德宁的眼神就害怕的缩了回去,显然是被空明的言论荼毒颇深啊。

空明听到沈德宁的要求,心里一愣,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一旁站着脸色晦暗不明的谢必安。

略一沉吟朝着沈德宁低腰点头道:“本就是小僧的职责,沈施主请。”

谢必安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什么空明来,一时间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人朝他行礼后越过了他径直离去。

随后,黑夜里一声咔擦的清脆声响起,谢必安竟是生生将手里的白玉骨扇捏碎。

别院里,沈德宁洗漱完毕后正靠在床头看书,想起今日谢必安的表情,心下不由的好笑,一时不察直接笑出了声。

今晚大概是她这十几日来最开心的一次了。

不曾想这多出来的半日时间,竟然会有如此多的收获。

不过从今日谢必安的表现来看,马车被动了手脚的事他多半是不知道的。

不然他完全可以等她第二天一早出发,半路翻车时再出现,英雄救美可比今晚月下强行搭讪要好上太多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声音传来:“姑娘怎的还在看书,仔细伤了眼睛。”沈德宁闻声抬头,便见张妈妈端了暖炉进来。

如今虽已进春,但天气还尚未回暖,尤其是下过雨后,夜里总是要更冷上几分。

“嬷嬷怎的还没有休息?”

“明日一早就要回府了,老奴有些不太放心。”说着又有些好奇的朝沈德宁看了一眼问道:“姑娘……与恒王殿下相熟?”

沈德宁闻言放下手里的书,摇了摇头道:“只以前在宴会上远远见过罢了,点头之交而已。”

张嬷嬷点了点头,以沈家的地位和声望,认识这些个王公贵族倒也不稀奇。

随后又想起今晚沈德宁对恒王殿下的态度,瞧着不像是相熟,倒像是——有仇。

“姑娘,这恒王殿下以前可是有得罪过你?”

这恒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相处之人。

又是皇子,自幼养在皇后膝下。

自身也很出色,不但年纪轻轻就已经协理六部,还是未来太子的最佳人员。

这些连她都是有所耳闻的。

“得罪过我吗?”想起今晚谢必安吃瘪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美目带煞,淡淡而言:“大约只是单纯的看他不太顺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