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起,我日日都会去鸣鸾峰下寻找慕珩,有时候是季芸跟着我,有时候是秦桑,有时候是萧晨,但更多的时候,是宋序…
他们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后,陪着我走过一处又一处…
那日我觉得一切都发生的突然,赛娅来的很突然,去鸣鸾峰也很突然,就连那袭击的人都来得像是早有预谋一般…
这千万丈高的崖壁,如果没有事先谋划过,怎么可能设下埋伏就等着我们来呢?
我曾想过慕珩究竟得罪了谁,但我想不到任何一个人,即便是说为了皇位,可是慕珩他没有选择当皇帝啊!
那究竟是谁!
慕珩你又究竟在哪里!
连着找了五日后,我几乎记下了这崖底之下每一处石块的位置,可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我呆愣地站在鸣鸾峰的正下方,抬头往上看,阳光有些刺眼,可那壁立万仞一般的崖壁更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我想那崖壁上会不会有凸起的石块?慕珩正好落在上面?很多鸟禽不也是这样做窝的吗?
想着,我又走到崖底,伸手想要爬上去。
宋序第一次阻拦了我。
“公主,你要做什么?”
“我想上去看看,他说不定被困在山壁之间。”
“公主!不可能的,那日我已经吊过滑索看过了,没有可能的。”
我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可手却没有收回来。
宋序的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我整个人变得飘零起来。
“宋序,你说,那慕珩究竟去了哪里,他还会回来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眼底的泪又夺眶而出。
忍了这许多天的情绪在这一刻一触即发,彻底有要冲破牢笼奔涌而出的趋势。
宋序没有回答我,只是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们回家。”
“家?宋序,你知道吗?去鸣鸾峰的前一天,慕珩还和我说我们会有一个家,会有孩子。他都想好了孩子的名字,他还说男孩,就,就教他习武,女孩,女孩就,就让我,教她医术…”
我泣不成声,任凭宋序拽着我,可根本站不直身子,直接蹲在了地上。
四处寂静无声,只有我阵阵的抽噎。
我哭了很久很久,久到觉得自己的泪水都要被热气蒸腾,我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我总觉得慕珩没有死,他一定在某个地方。
“宋序,我记得这前边有条河,我们去下游找找。”
我如同发现了珍宝一般双眸瞪大,晃动着宋序的手,起身就要往前走,可宋序并没有动。
我扭头,眉心紧皱地看向他。
他的表情依旧如常,只是那一双眸子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就像是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了,或者说是臣子忤逆之前的权衡。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宋序是个凉薄的人,至少他的表情没有热过。
“放开我。”
我别过头,奋力振了振胳膊,但宋序依旧没有松手。
现在的我,脆弱得如同一个瓷器,一碰就碎,或者也可以说如同一个炮仗,一点就着。
“宋序,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没有逼着你们和我一起,但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拦着我!”
我崩溃到几乎撕心裂肺。
“公主,已经十五日了,宁王不可能活着了…”
宋序的话如同一把利剑,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口,将仅剩的最后的血彻底放干了。
我惊惧地后退,心口抽搐地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说他死了,你们凭什么,凭什么说他死了…”
我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我觉得此刻游**世间的鬼魅也不如我可怖得多,或者,此刻我已如同一具浮尸,被抽干了灵魂…
“公主!公主!”
我看到宋序朝着我扑过来,天旋地转之间,我突然理解了慕冥渊死前说的那种轻松感,放弃生或许真的能让我解脱…
睡梦里,我听到有人不断在耳边哭泣,我被哭声吵醒,才发现是合欢,她的眼睛已经肿得像个核桃。
“圣女,你都瘦了,我熬了你最爱吃的鸡丝青笋粥,合欢,合欢喂你吃两口。”
说完,她端起了一旁的银碗,热气微漾,轻轻舀了一勺递到了我的嘴边。
我却直接别开了脑袋。当潜意识里逐渐接受慕珩死了这件事情时,我的整个身体,或者大脑,便都没有一处再留恋什么的,有些时候,我仿佛真的能听到死亡的召唤。
“圣女,合欢求你,你就吃一口吧,你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看到合欢脸上的泪簌簌而落,想抬手帮她抹去,可我真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合欢,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我闭上眼,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看这世界的一切,只是想静静等待死去。
这二十年,我有一多半活得浑浑噩噩,活在无法名状的仇恨里,可直到我遇见慕珩,他给了我真正意义上的新生,让我知道这世间除了恨,还有其他情感,还有万千冷暖。
我从未被谁温柔以待过,所有羁绊的开端都伴随着怀疑、利用。慕冥渊的独白里是这样,季芸对我一开始也是这样,就连秦桑,也曾怀疑过我的身份。
只有慕珩一个人,在我最不堪的时候,认识我,在我最不愿提及的岁月里,守护我,他的爱无声无息,美好到我不敢奢求也无法拒绝。
我记得他说,只要我记得花,花就一直开,只要我记得想他,他就一直在。
可是,慕珩啊,我现在真的好想你,想到自己的心都已经要碎了,想到肝肠都要寸断了,你,在哪里?
明明是你靠近我的,可最后深陷而不自拔的却是我。
然而在我最爱你的时候,你又这般离我而去了,就像是一场彻底会了结我余生的阵痛。
我没有从慕冥渊的死中走出来,我此时是多么需要你在身边。
可是你是去找他了么?
如果是这样,我又如何能受得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我觉得我的心已经不能叫心了,就像是已经深秋枯败的莲蓬,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