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慕辰刚刚放开我的时候,我便有意无意退到了酒池的边缘。

只觉得此刻胃里一阵翻涌…

慕辰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忘我模式。

或许是受惊过度,有个女子已掩面哭了起来,又仓皇而逃。

但兽性和对猎物追逐的本能,让慕辰当即就放开了身下的女子,转而朝着一只脚已经攀到岸上得那女子扑去。

扑通一声,他竟就那样把人拽回了池子里。

“美人,你去哪里?”

他从水中把人捞起,如同一只野兽一般疯狂啃食,似乎此刻,这样的场景能带给他极致的快感。

四旁落座的臣子有些已看不下去,愤然离席…

而那仅剩的,似乎是又怕明日被帝王追究,窥探了君王闺帏秘事,也在慕辰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

这偌大的酒池,此刻便是像极了慕辰一人的月虹楼,而我们,都是等着他临幸,承宠的头牌姑娘…

我不知是我的双腿在这冰凉的池水中泡得太久,还是眼前的场景过于炸裂,只觉有些瘫软起来。

我怕慕辰的目标最终会落在我身上,又在想此刻我面前的人究竟是人是鬼…

可下一刻,我只觉得手臂之上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从水里提了起来。

我瞳孔骤然瞪大,却在惊呼出声前,看到了苍洛关山的金色面具。

双唇颤抖,下一瞬,就如同多年前碧莲池畔落水那般,我整个人都被他的外袍罩了起来…

只是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我自己走,而是直接的,他打横将我抱了起来。

我觉得我的心已经快要跳出身体了,纵使是有千言万语,但此刻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我不知是不是一场梦,但我怕这是一场梦…

他把我放在了马背上,我觉得他纵马疾驰了很久。

深秋晚夜的寒风,透过湿透的衣裙,吹散了我最后一丝的余热,但却让我分外清晰地可以感受到,身后男人的体温。

当他勒马停下,当他再抱起我,再到我听到阖门的声响,我悠得紧紧闭上了双眼。

我能感受到他拿去了盖着我的外袍。

此刻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我的心跳和他的呼吸声。

他不说话,我却浑身都开始颤抖,我怕他开口,怕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会将我再次从希望的云端推下。

“为何不看我。”

他问。

我的四肢已经冰凉到了极点,这一刻,似乎我全身的血脉都静止了。

当我听到耳旁响起金属落地的声音,双眸不受控制的睁开,下一刻,却是连呼吸都忘了…

“你,你,你…”

“我,我,我,我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为什么要选择做皇后!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天佑!”

当退去脸上的面具,当扯下那隐去面容的人皮,当我还来及去确认他那眼角之下的红痣,整个人便已经被慕珩拉进了怀里。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我分不清是我的衣服浸湿了他的衣衫,还是因为我根本止不住的泪。

当初亲眼看到季芸为慕珩立下的衣冠冢时,我也没有这般歇斯底里过,可现在,我不知为何,就像眼眶之中容下了一整条河,泪水就像决堤了一般。

我撕心裂肺在慕珩怀里哭嚎着,像是要流尽这一生的泪水,像是要说完所有心中的委屈。

我不停地抽噎着…

“你凭什,什么问我!”

“为,为什么要留,留我一个人…”

“为什,什么要说你不是他!”

“为,为什么要走!”

“他,他们说,说你死的时候,我心都要碎了…”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我,真的以为你不在了!”

“你知道,知道我曾死过吗?”

“为什么啊。”

慕珩紧紧拥着我,他一遍一遍抚着我的后背,直到我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他想把我从怀里拽出来,但我却不愿意松开手。

现在,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对不起阿忧,都是,我的错。”

其实他道不道歉,我都不在意了,从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体温的时候,从我看到他的脸的时候,从我听到他说他是慕珩的时候,之前的一切,我都不在意了。

我在意的,从来,都只是他,还活着。

慕珩是强行把我从他怀里拽出来的,只是因为此刻我的脸颊有些微红。

天佑的深秋,确实是一只秋老虎。

慕珩拿出了他的衣服,让我先换上,他不想我因此而感风寒,可是当我直接脱下那早已湿透的红嫁衣时,他又不自禁地握住了我的手。

“阿忧,让我再看一眼你穿嫁衣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刚刚哭得太用力了,我的眼眶还有一些肿胀,导致此刻只是半眯着眸子,可借着微暗的灯光,不知是不是真的在那酒池中泡得久了,吸入了太多的酒气。

我突然就想到了西疆,想到了我自己为自己办的那一场婚礼。

“阿珩,这算不得嫁衣,嫁衣,我已为你穿过一次了。”

慕珩的眸光颤动,却只是静静看着我,突然,他的眼眸中渐渐笼上了一层愧疚。

“是我对…”

我将指尖抵在了他的唇上。

“阿珩,想好再说,我穿着嫁衣行了天地之礼,甚至敬告了西疆白狼,你,认不认我是你的妻?”

我弯着唇,带着一丝娇羞之意。

不管慕珩是怎么想的,就像当初在祈福树下我告诉他的一样,我认定的夫婿,从来都只有他。

“阿忧,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一直都是你啊,那日祈福树下你说你已嫁人,我差点,差点就装不下去了,可是你说你嫁的是我,除了震惊和自责,我不知道,那一刻应该怎么去形容我的心情。”

“但,从那时起,在我心里,你便也是我慕珩唯一的妻子。”

烛火,在他的眼眸中倒映出火红的光点,让我的心也跟着摇曳。

“漠北,会随身佩戴弯刀?”

“嗯?”

“还差一步!”

慕珩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当我把手摊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从腰间抽出了佩刀,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卸下了头上的钗环,长发披散下来,抽出了一缕,在慕珩的目光下,刀起发落。

我将头发放在了桌上,又站起身,走到了慕珩身后,也取了他的一缕头上。

没有红绳,我便直接拆了腰间挂着的平安扣,将两缕头发绑在了一起。

慕珩静静的看着我做着这一切,眉眼越来越温柔,甚至肉眼可见的,那眼底的情动几乎要溢出来。

我将绑好的头发举到了他面前,笑意发自肺腑。

“阿珩,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