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如珠帘一般簌簌而落,打湿了薄薄的纸页,我的双手颤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继续看下去…

“…朝会盛宴上的你美得不可方物,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多么想把你藏起来,可我知我不能。忧儿,你本来就是如明月一般的人啊…”

“…当哈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甚至想杀了他。我知道你的回答避免了干戈,可我多么羡慕阿珩,可以仅仅只是因为哈铎冒犯你,便可将所有的情绪写在脸上。”

“我却不得不要去考虑这满朝文武,去考虑我的身份,去考虑天佑的脸面,忧儿,很可笑对么?”

“…当内官说你找我,我是激动的,可是当又知道这一切只是算计,我又觉得愤怒,竟然有人在我的眼皮子下动你,我定然不会饶恕他,可是,忧儿,为何你对我的眼神,是那么冷漠…”

“许是被这眼神刺痛,又或许是我觉得把你护在身边,你会更安全,再或者,只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这个样子…”

“明知不能爱,却偏偏深爱,明知没结果,可就是舍不得,忧儿,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可能就是认识你,又失去你,还要瞒着所有人继续爱你了…”

“…我知道阿珩生了很大的气,我又何尝不恨自己…”

“…我第一次见你穿戎装的样子,让我眼前一亮,可我更惊讶于你纵马扬鞭的样子…”

“当我知道你遇刺的时候,我多么想立刻就冲过去,可当我看到阿珩抱着浑身是血的你时,可当万千的侍卫将我围在身后时,我第一次,第一次觉得,身为帝王,也有无力的时候…”

“…忧儿,今日的朝堂上,那版老顽固逼我逼的紧,他们说比起西疆,北域更加虎视眈眈,要我想想如何解决北域公主的事情,我烦的紧,在我心里,你是比这一切都重要的。”

“我内心愤懑,下朝便忍不住去看你,阿珩说你还未醒,看着你即便是睡着也微微蹙着的眉头,我心疼极了,我告诉阿珩,我想让你进宫,在宫里,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

“可阿珩说,他说如果我真能护得住,那年在王府便已经护得住了你了,我愣怔,有些恍惚,是啊,当年我那般不可一世,桀骜不驯都护不住你,又凭什么觉得现在能呢?”

“…忧儿,不知为何,我觉得你对我的态度变了,不似先前那般冷漠了,可这反而让我觉得更疏离得多。就好像,你也和他们一样,只是因为我是皇帝,所以对我毕恭毕敬么?”

“忧儿,我觉得或许我不应该选择当这个皇帝,慕晚死在了和亲前夜,北域出兵来犯,国土动**,朝堂纷乱,我快被各界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让阿珩出征我是不愿的,忧儿,不要怨我…”

“…忧儿,初秋了,你今日过得可还好?”

“忧儿,执笔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是阿珩已经将你救出的时候,这封信,我曾反反复复写了多次,只因愤怒让我一次又一次忍不住折笔…”

“当那日季芸满目惊慌冲进宫里,当她说你已整整不见五月有余的时候,我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我根本不敢想,五个月,你不见了五个月,此刻会是什么境遇,甚至不敢想,你是否还活着…”

“…怒火攻心,满目血红,我不想忍耐了,为了这一场的筹谋,我错过你太多次,这一次,我觉得是时候收网…”

“我查封了沈家,可沈家死千千万万次,也解不了我心头的恨,可当沈舒怡抱着安儿跪在我门前的时候,当听到安儿嚎啕大哭的时候,忧儿,我心软了,对不起…”

“忧儿,这是战前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天域城被哈铎攻破了,全城百姓以及兵将无一人幸免…”

“…忧儿,疆土被犯,我想你应是能理解我此刻的心境的,我必须去,必须要守住东国的国土!”

“…你说这一仗西疆陪天佑打,我驳了你的话。我自然知道天佑兵力上的不足,但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我知你养兵,可终究战场是残酷的。我更知西疆于你的重要,不论是北域,还是西疆人自己,我都不想听到他们诋毁的你的声音。”

“…忧儿,今日我想说的话似乎格外的多,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你说人的预感会准吗?”

“…忧儿,其实爱上你这件事情,似乎是我生来就注定的。我的母亲是被慕辰母亲害死的,可也是沈家害死的,我的父亲虽然还在,可因为沈万金的花言巧语,也不曾重视过我。”

“所以,我要挣来这一身的军功,我要做人中龙凤,只有站在制高点,我才能为我的母亲复仇,我也才能真正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

“忧儿,有时候觉得我们像极了,可有时候觉得,我们又不像。深夜的时候,人啊,总是喜欢追忆往事。忧儿,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对着你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不怕阿珩知道,我知阿珩对你的爱之深,情之切,我也知我这个兄长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是,忧儿,爱是自私的。”

“当我看到你为阿珩忧心伤神,着急的模样时,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争取什么了。可我还是有一个执念,那就是,我想亲口告诉你,你曾绝望问过我无数次的问题…”

“忧儿,从你一出现的时候,便已经在我心里了。”

我仰头望天上的月,可今夜却连星辰都没有。

似乎是泪水已经流干了,我紧紧攥紧了手中的那一沓书信,双目呆愣地看向前方。

我的心已经悲痛到没有知觉,我从来不知,不知慕冥渊身在高位,有那么多的难处,我也从来不知,他对我是这般的款款情深。

一开始的时候,是执棋者爱上棋子。

可现在,却是上位者为爱低头。

慕珩的爱是成全,可慕冥渊的爱是放手…

我形容不出来此刻的心情,是觉得沉重?还是觉得心酸?还是旁的情绪?我已然不知道了…

唯一清楚的是,我此刻万分后悔,没有在他离开的时候,告诉他:

我已经不恨他了,当初对他的情意也是真的…

心死莫大于哀?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站了起来,走进了灵堂,将那一摞的书信一张一张烧在了火盆里…

我希望,它们可以带着我此刻心中的悲痛和那未说完的话,去到他在的那个世界。

我也希望,慕冥渊啊,下辈子,不要再喜欢我这般的人了。

有些痛一旦浮起,就没有办法轻易地按下去。慕冥渊的死此刻于我,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后我一生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