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把玩着透明的银线,那线在手上萦绕,好像有生命一般,他本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阎姐,你知道这线有什么作用吗?”

白衣阎娘子盯着那线,道:“有些鬼若是盯上了人,哪怕这人逃到千里之外,鬼也能瞬间到达,这条线就是那鬼千里追魂能力的体现。

更难得的是,这线能够同时黏住两个人。

只不过,因为上面阴气太重,相公每天用两次,别多。”

“这种东西,是店铺里卖的?”

“不是店铺,应该是与奇兽园同一个层次了。”

“奇兽园……”

李元微微闭目。

自家婆娘入了鬼域后,他时常来此,聊着聊着,他自然也知道了鬼域的一些层次划分。

这有了层次划分,鬼域在他脑海里的神秘也开始慢慢退去,虽然依旧诡异,但至少也是存在强弱,也是可以被镇压的。

第一层次:新生鬼域,也就是木匠铺,万人坑,黑市鬼域,胭脂店这些。

它们的特点……简而言之,就是“个体户”。

第二层次:久远鬼域,或者说是双鬼鬼域。

时间久了,阴气之地足够强大,就可能孕育出第二个鬼。

可同时,双鬼融合,也能提前这个进程。

阎娘子说,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其实就是“双鬼鬼域”里的一个鬼。

它之所以能出来卖花,是因为它“家”还有个花店,花店里肯定还有一个鬼。

简而言之,这就是“有了雇员或者合伙鬼”了。

第三层次:古老鬼域,或者说是多鬼鬼域。

这种鬼域,一般在鬼街尽头。

奇兽园,就是这样的鬼域。

至于“第三层次”之后的,就连阎玉都不知道了……

“这些日子,鬼街生意特别好,小贩过去一个月只能赚到五六钱。可这几天一下子就赚了不少,但不论他赚多少,我都能拿一半出来。”阎玉说的挺开心。

能从恶鬼手里拿钱,帮到自家男人,她特别开心。

小贩那边生意好,薄利多销,最便宜的【灰色胭脂盒】也就4厘钱,很适合卖给那些身缠罪业的普通人。

而凤儿这边因为没人再触发它的杀人规律,而它又还没能做出商品,所以反倒是赚不到钱了。

“好了,我去再看看小琞。”

白衣阎娘子说罢,欲要飘然而去,她身后传来声音。

“阎姐,我会尽快……”

但李元还未说完,阎娘子已经飘回了李元身侧,踮脚看着自家男人,柔声道:“不可以着急哦……”

李元点点头,道:“我有分寸。”

凌晨时分,在阎娘子清醒时间结束之前,李元带着小琞回了家。

老板娘已经习惯了父女俩这时候回来,小平安早睡了,她又捉着小琞的手,带她洗漱去了。

李元打着哈欠回到屋子。

小竹应该也是知道他返回时间的,毕竟屋里已经早早儿地烧好了水,李元隔着门都能感到温度。

然而,当他打开门,却发现屋里的不是小竹,而是小兰。

若说小竹体型像阎娘子,小兰便是高挑些,像老板娘了。

“老爷,今日由奴家服侍您……”小兰又紧张,又害怕,又期待。

李元看了她一眼。

阎娘子碰不了,老板娘太辛苦,他不忍心去碰,那便由丫鬟服侍吧。

他随口问了声:“小竹呢?”

小兰又有些惶恐道:“小竹妹妹今日有些身体不适,所以……才由奴家来。”

李元顿时明白了缘由,道:“那辛苦你了。”

小兰欣喜地抬眼,然后开始为老爷宽衣。

李元任由她动着。

入乡随俗,他也不过芸芸众生里的一员,别的武者能做的,他也不必去装清高。

浴桶浮花,少年褪了衣裤舒服地入水,任由小兰服侍着。

刚开始,小兰还在后面,一会儿却又绕到了前面,胴体缠小衣,十指羞赧地在他强壮的身子上按压。

李元舒服地靠着浴桶,想着如何去运用【千里一线】这样的宝物。

想了会儿,又闭目,看向山北府小柳县的情景。

只不过,白雀只敢蹲在隐蔽的屋脊上,而不敢深入屋里,所以许多事只能看个大概。

小柳县,方剑龙所住的一整个坊都被封锁了。

这坊,名唤春风坊。

坊名不错,只可惜遭此劫难,这春风怕也变成凄风了。

作为府兵的甲士此时正扛着长枪,穿着软甲,一队队地往这春风坊的出入口奔去。

他们的实力大多在8~9的样子,也就相当于是门派的杂役,只不过人数众多,足有两千余人,是远超过杂役的数量。

而在这一支队伍中,李元还看到了九品,八品以及七品的身影。

七品只有三个,其他的都是八品九品。

这再度验证了一句话:皇朝,其实不过也只是大一点的超然势力,门下的架构和门派差不了多少。

白雀飞腾,再从高空看了看另一边。

坊子里,混乱其实已经慢慢平息了。

在白天时候,那笼罩在坊间的红光已经消失不见了。

……

……

次日。

清晨。

金色的光透过窗户穿落。

李元感受着怀里陌生的胴体。

“老爷,你醒啦?”小兰声音里带着满足。

梅兰竹菊四婢本就是通房丫鬟,因为知道府里不少秘密,也不可能再出去嫁人,再加上老爷年轻强大,四婢每日的幻想对象便是这位了,此时得偿所愿,自是开心。

李元应了声,他忽地问:“小兰,你们都是随薛姐从梁龙山来的,对吧?”

“是呀,我们随夫人来的时候,还是女孩呢。”小兰回着话。

“梁龙山好像在中原地带,想来到这里,可不容易。”

“老爷有所不知,那时候和现在不同。

那时候,大周还稳定着,鬼域也很少,正常人除非运气特别不好,才会遇到。哪像现在?”

李元点点头。

还是如他之前猜测的那般,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鬼域如雨后春笋在迅速爆发。

但是,这些新冒出来的鬼域,应该大多是新生鬼域,真正如“奇兽园”那般的,则是少之又少了。

一会儿后,小兰起了床,在她离开时,李元取出【千里一线】,线的一端直接黏在了小兰身上。

门外入内服侍李元洗漱的则是小竹。

待到午间,李元刻意走出了百花庄园,在外散着步。

等走到靠近角楼时,他心念一动,向着小兰方向拉了拉。

宛如进入了一条漆黑的隧道,他身形一瞬穿梭,周围风景再清晰时,李元已经出现在了小兰不远处。

不过,他没打扰小兰,而是默默地绕到了旁边,然后心中暗暗兴奋:“真是好东西啊……”

“若是我之前就拥有了这东西,便可以在方剑龙离开山宝县时,将线黏在方剑龙身上。

而线的另一边则可以黏在小竹或是其他丫鬟身上。

之后,我就可以每日在北江府与山宝县间往返了。”

“有机会得试试。”

……

午后,李元去武庐看了看。

武庐成立近三年了,曾经的赵师姐,还有其他门派的一些翘楚都已经突破了八品,如今正在往七品奋斗,一切算是正常。

傍晚时分,他回到家中,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上,继续观察北江府小柳县的情况。

或许是小竹和小兰都服侍过他的缘故,今儿出现在他院子里的变成了小梅。

相比小竹的乖巧可人,小兰的长腿高挑,小梅面相显着几分清秀,不算是美人,可绝对也和丑字不沾边,很耐看,而且臀儿比较大。

或许是来见他的缘故,身上还特意洒了点花露,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

“老爷,今天我服侍您。”小梅娇羞地道,然后又匆忙辩似的道,“是夫人安排的。”

李元随意应了声“听夫人安排便是”,然后便不再管小梅了。

这也就是纯粹的“老爷”和“通房丫鬟”之间的关系,他没必要再多“升华”。

小梅看了一眼强壮、帅气而又年轻的老爷,眼儿里春水汪汪,她早听姐妹们说过了,此时芳心如藏着小鹿,到处乱撞。

……

北江府……

小柳县……

“放我们出去!”

“放我们出去,明明没事了,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

“快让开啊……”

春风坊里的男男女女正挤在坊口,想要逃出去,可却被甲士拦着。

每当有人想冲出去,直接又被长枪给逼回来。

燎燎的火把照亮森冷的铠甲,甲面闪烁着寒光,甲士们的面容都肃穆且紧张。

忽地,春风坊里有个老头儿喊道:“八驴儿,是不是你?八驴儿?!”

前边甲士里有人顿时抬头,看向那老人方向,待到看清了,那甲士无奈道:“三爷爷,你们就消停一下吧,这是府主下了令的,你们出不来的。”

“为啥出不来?这春风坊里,现在这么危险?好不容易有个消停,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老头儿质问着。

那甲士道:“还不是担心你们身上的脏东西传到外面去嘛。”

这话一出,一众人吼骂了起来。

那老头儿道:“八驴儿,你三大爷身上没有脏东西,就算有脏东西,这脏东西肯定在坊里。你们不入坊搜查,拦我们算个什么事?”

他遥遥指着那甲士道:“八驴儿,你不放我出去,就是要杀你三大爷。”

那甲士面露为难,左右看看,又道:“三爷爷,我的话没用,我就是个屁。”

除了这甲士,这里还有些围坊的人竟也和坊中人有七绕八绕的亲戚关系,此时到处在喊着。

但没人敢放人,毕竟这是上面的命令。

李元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脑海里一幕幕画面闪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结合前后看到的情景,他心里开始慢慢地捋出一条线。

【殓衣斋借着商队,以及一些其他渠道,到处分发那胭脂盒,以让人去拜见仙人,甚至在外还成立了拜香教】

【大周天子拜行骸为国师,又让行骸去各州各府担任要职】

【北江府府主到任后,府中三十六县开始发生乱象,

之前的虎背县村坊,如今的小柳坊都是证明。

部分坊众忽然失去理智,各种负面情绪被放大无数倍,从而引发了动乱和杀戮】

【鬼街忽然多了许多人,这些人罪业缠身;

那么……之前虎背县村坊里空无一人也有了解释。

村坊里有人疯了,开始乱杀人,在杀完人后,他们自身也罪业缠身,并处于一种更容易进入鬼街的特殊状态,从而乱跑乱走,便‘误入’了鬼街;而其他村民则因为害怕,又或者有农衣帮的率领,而开始迅速撤离那村子;所以这才有了方剑龙属下弟子看到的那一幕场景。

如今,同样的事情正在春风坊发生。

春风坊的那酒楼里,以及酒楼周边的街道上失踪了很多人;其实不是失踪,而是这些人受了某种影响,被强制‘误入’了鬼街。】

【外来的行骸在鬼街上收钱,收道具】

【春风坊发生了事情,府兵围坊,说是担心脏东西泄露出去,可换一个角度……这是否是在圈养。】

“事情虽未得到完全的验证,但却也很清楚了。”

“玉京的那位国师十有八九和殓衣斋有关,他们提前布局天下,搞出了一些能够强制将人送入鬼街的东西。

然后又利用天子的权势,正大光明地去到各地担当一府府主,甚至一道节度使,然后开始正大光明的圈养苍生,毕竟……一切突发事件的解释权都掌握在他们手里。”

“像今日发生的这种事,若是武者作为府主,肯定会说春风坊里有行骸,有脏东西,然后让府兵彻查,搜出这脏东西。

鬼物虽然可怕,但却是可怕在诡谲、致命以及未知。真要论杀人,鬼物的杀人效率根本没有武者高。

比如说万人坑,便是放任不管,有时候几天才杀一个人;比如木匠铺,就连死也要排队;比如凤儿杀人,熊哥白天触发了规律,到了晚上才死,而现在没人触发规律了,凤儿便不杀人了;所以府兵多了,肯定能发现端倪。

然而,现在府主却不是武者,而是行骸。

所以行骸说脏东西会传染,不能让它泄露到外面去,于是便让府兵封锁了整个春风坊。”

“然而,他的目的,却是让春风坊里的百姓发疯,罪业缠身,然后去到鬼街去……换钱,从而提升行骸的力量。

等百姓死的差不多了,他还能来几句‘我的判断没有错,幸好我们没有把春风坊的百姓放出来,否则必定会有更多人受到影响’、‘为了大部分人的安全,小部分人只能牺牲了’之类的话。”

李元捋顺思路后。

越想越觉得的合理。

皇帝要借着行骸,对抗各大势力,毕竟他皇家没落了,若是没有外援,肯定被分而食之,再也不存了。

皇家若都不在了,要天下有什么用?

行骸则是要借着皇帝,毕竟皇帝还是大义所在,大周天子掌天下河山大几百年,早就是百姓心底的正统。县兵、府兵、一道之兵都还是听从官府调动的,更重要的是……还是这个“正统”与“大义”。

有了“正统”和“大义”,那便是有了解释权。

行骸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行事了,送人入鬼街或许还只是第一步。

至于武者的大势力,一来是被皇帝毁约,而来皇帝扶持行骸,他们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这还没到中原,就已经杀成这模样了。”

李元心中凝重无比。

眼见着时间到了,他领着小琞再度来到黑市鬼域。

阎娘子教了会儿小琞,然后又跑到自家男人身边来。

李元直接把他所见,以及猜测说了一遍。

“北方形势不容乐观。

行骸,皇室,武者,这三方都有不得不厮杀的理由。

相比起来,鬼域都没那么可怕了……

战火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点到我们这里。”

阎娘子默默听着。

她知道,她即便变成了现在这特殊的样子,也绝对算不上无敌的存在。

然后,她提出了个看法:“殓衣斋,或许有一位和我差不多的存在。

但若相公所说的鬼池、寿衣恶鬼、人头灯笼都是真的,那这一位怕不是奇兽园层次的了。

也许正因为如此,行骸,才敢大张旗鼓地站出来和武者对抗。”

李元感到有些头疼。

实话说,他想带着家人孩子往南跑。

可南边是妖兽世界,出海就更别谈了,海上虚无缥缈的诡物和传说多了去了。

“我再想想办法吧。”

少年垂眸,思索着法子。

而远处,小琞忽地大声喊了起来:“坏人皮,坏人皮~鸦鸦,上!”

黑色的乌鸦俯冲而下,竟开始帮着白衣鬼仆对抗人皮鬼。

李元有些担心。

阎娘子道:“没事的,就让她练练吧,前两天我发现了,她的力量若是消耗了,只要来到这片黑市鬼域,就可以很快被补全。

真等她成长起来,说不定还能帮我压住胭脂店呢。”

凌晨时分,李元带着小琞离去,任由小梅服侍沐浴更衣上榻。

一阵老爷和通房丫鬟的日常后,寂夜平息。

小梅满足地瘫在被褥里,臀儿从侧边贴着老爷。

而李元则是仰面朝天,闭目……睁眼,继续观察北江府小柳县的情景。

……

……

小柳县。

红光。

淡淡的红光,好像地狱大门敞开了一条缝。

冬日的雾气腾腾升起,令红光氤氲开来,淡淡浮动,笼罩着整个春风坊。

“别出去,这里的东西够我们吃很久了。”

地下室里,方剑龙和绿衣少女相向而坐,两人所处之地一片黑暗,除了一个精巧地可以看向外边机关外,再和外边无有半点联系。

“我姓朱,名巧儿。”

“我叫方剑龙。”

“方公子来的可真是不巧,欸……”朱巧儿轻轻叹了口气。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方剑龙摸了摸怀中信,他还想着完成老祖交予的任务。

朱巧儿苦恼地托着腮,道:“行骸作乱呗,我爹让我留在后方,以为行骸不会惹到春风坊这种地方来,可没想到……”

方剑龙忽地道了声:“对不起啊,之前我那手下……”

“不关方公子的事,而且那位也只是受了影响,他身不由己。”朱巧儿道。

方剑龙笑道:“姑娘真是深明大义。”

“呵……”

朱巧儿笑了笑。

方剑龙又道:“姑娘不必担心,会好起来的。”

两人沉默了下。

朱巧儿忽地小声道:“嗯……本来……我……一个人在这儿,肯定是害怕的。还好有公子一起来……”

她声音越说越低,方剑龙却听了个仔细。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此处说不定便是我们的绝命之所,能在死前和姑娘在一起,方某也不算多遗憾了。”

黑暗里,朱巧儿弄了个大红脸,她忙小声地走到机关那边,道了声:“我看看外面。”

她凑着看了会儿。

方剑龙心底又急又好奇,也凑过来看。

可这机关只能看到酒楼后方的一点点空间,如今又被雾气覆笼,根本看不真切。

然,这一男一女在黑暗里,却是不小心肌肤相触,然后竟皆如触电般,两相分开。

分开后,默然无言……

良久……

朱巧儿忽地娇声道:“公子哪儿人?”

“山宝县的。”方剑龙也不知怎么回事,心跳有些快,或许是环境因素,又或许是其他……

朱巧儿道:“公子其实也是江湖中人吧?”

“姑娘何出此言?”

两人“查户口”般地,各自盘口了一番。

许久后,朱巧儿才道:“我爹其实是圣火宫的一位……一位……普通弟子,他说中原混乱,才把我留在这里……

这几天,我是心情不好,才来酒楼转一转,没想到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我家中仆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很着急,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等我们出去后,我……我可以让爹爹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公子引荐去圣火宫。”

“多谢姑娘。”方剑龙是真的大喜,这是福祸相依啊……

朱巧儿又忽道:“公子……可有婚配?”

方剑龙忽地心跳又加快了,他呼吸也急促了几番,道:“未有。姑娘呢?”

朱巧儿娇羞道:“未……有。”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原本阴森恐怖的黑暗,陡然之间多了几丝……暧昧和温柔。

扑棱棱……

白雀展翅,在半空飞着。

李元地视线也在飞快地扫着。

他已经寻找了很久。

他想找到红光的源头,这么一来,若是以后同样的事儿发生在了山宝县,他也能第一时间明确问题所在。

然而,雾气越发浓郁,衬的红光鲜艳如血。

白雀的鸟瞳里,隐约还见到几道身影在河边,在深巷,在院子里叩拜着空气。

李元也不恋战,让白雀飞高。

而就在这时,雾气里骤然又闪过一道波痕。

下一刹,白雀就“嗖”地一声失去了重心,急转而下,落到了一只巴掌心里。

阴冷的声音响起:“说了让你去找府主,你还看?那就别怪我了。”

说罢……

嘭!

李元在白雀处的视线消失了。

他神色冷了冷,但又很快平复下来。

他一边让另一只原本在虎背县村坊的白雀往春风坊赶,一边又从塌上起身。

“老爷……”小梅迷迷糊糊地醒来,嘤咛着。

“小梅,你继续睡,我一会儿回来。”

李元道了声,便走到门外,在一旁的鸟笼里招了只数值为“1~2”的青鸟,然后与这青鸟建立了神魂联系,再放飞了出去。

普通的鸟类,他很难找到本身实力强大的,因为他的驯兽技能始终停留在七品,而六品技能却因为缺乏血金的缘故,而未曾有获得途径。

若有,他便能控制与九品妖兽建设神魂联系。

到那时候,他也不需要让人把鸟带过江了,妖兽……自己能飞过去。

回到屋里,小梅又凑了过来,暖和和地贴在他冰冷的身子上,一会儿又尽职地做着通房丫鬟该做的事。

李元任由她动着,短时间内,他再无法观测小柳坊的情况。

而另一只白雀还在虎背县附近,飞到小柳坊得要一两天时间。

……

……

“该死!该死!”

阴冷的声音里透着怨毒。

瘦小的男人在红雾笼罩的小柳县巷道里,恶狠狠地给着诅咒。

他手掌松开,随意将被他捏地血肉淋漓的白雀丢到一边,然后扭了扭脖子。

“常戚,那鬼线没了就没了吧,好歹多了十钱。这十钱能买许多东西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淑娘,那鬼线……是极品啊……就算跑到鬼街深处都还得冒着生命危险再加上运气好才能买到。

我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相比起那鬼线,我根本不在乎这十钱。”阴冷的声音满是懊恼。

名叫淑娘的行骸道:“常戚,等春风坊这一票做完了,我们就可以去鬼街深处‘购物’了,到时候保不准能买到比你鬼线更好的东西。

而且你没了这根鬼线,手里的鬼蛛丝不是也很厉害吗?”

常戚叹了口气,显然不想谈这个话题,他看了一眼白雀,道:“这种能力很稀罕,哪儿来的?”

淑娘道:“先别管了……”

三人缓缓行走,而在常戚与淑娘身后还跟了个闷不做声的大块头。

那大块头手里提了个灯笼。

灯笼里,好像有一颗若隐若现的腐烂人头,如血的红光正从灯笼里流淌而下,刺的周边房屋,树木皆是红色。

……

……

两日后。

李元的另一只白雀,终于悠悠飞到了小柳县春风坊附近。

不过这一次,他不敢再飞出其中,而只在春风坊外的一棵树上远远观察。

别说,他还真赶上了一出好戏。

春风坊坊口,竟有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武者在与围城甲士僵持。

而为首之人,赫然是阎牧。

“开坊门,放人!”

阎牧愤怒的声音,即便隔了书里都能听到。

甲士不敢轻举妄动,而很快有统帅的都头排众而出。

这都头扫了一眼周边,忽地视线绕过阎牧,对阎牧身后一人道:“田长老,何以至此?”

这田长老是农衣派的一位长老,都是混附近的,这都头自然相熟。

田长老行礼,道:“郑都头,今日我家大人在此,大人看的真切,你啊……莫要再助纣为虐了。”

“助纣为虐?何出此言?”都头冷声道。

阎牧一扬马鞭,指着远处的春风坊道:“你们围住这些人,便是在帮着行骸残害百姓!”

“行骸?”

“府主便是行骸!他令你们围住春风坊,不过是想把坊里众人一个个喂给恶鬼罢了!”阎牧声色俱厉,瞳孔里焚着火焰。

都头道:“哪有那么多善恶?无非就是你们上层的厮杀罢了……我们只是吃皇家饭的。

府主是不是行骸,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说谎,我也不知道。你让我冒然让开,那便是我该去认罪,去坐牢。”

阎牧扫了眼众人,道:“都头看看四周,这些士兵,这些百姓,都是父老乡亲,都是同一方水土养出来的!都头也是吧?”

那都头沉默不言。

阎牧厉声道:“国难当前,行骸占据高位,祸害人间!都头莫不是要助纣为虐,残害亲友!”

“不过你一面之词罢了。”都头道。

阎牧道:“都头在这里已经围了几天了,是否白天无事,一到夜晚,坊里便是纷乱不休?

若要是试我是否说谎,只需让春风坊里众人外出,然后都头圈地,让他们禁足一处。

再看到了晚上,他们是否发疯,便可知晓。”

都头露出犹豫之色。

而这时,都头身后忽地一名将官道:“都头,不可啊,这人明显是府主的死对头,我们若是帮了他……”

话音还未落下,却见一道泼雪般的寒光闪过。

阎牧手中之刀不可何时已然出鞘,刺芒之中,那说话将官的头颅直接飞了起来。

阎牧挥刀,刀尖血滴飒飒。

他夹马往前。

甲士受其威压,竟是纷纷往后。

阎牧俯瞰着那都头道:“都头似乎已无回头之路,今后做我神木殿的人吧。”

那都头身子一颤,喉结滚动,道:“六……六品?”

旁边的田长老喊道:“此乃我门中上使,自是六品。郑都头,莫要自误。”

都头颤声道:“你们……你们……是要造反吗?”

阎牧沉默了下,厉声道:“不过行人事罢了!”

都头微微垂首,道了声:“让开吧……”

白雀远远看着这一幕,李元心底笑了笑:看来这外甥已经从之前的颓废中走出来了……看起来还挺威猛的,也挺正派的,随他小姨。

忽地,他注意到那群甲士里竟有一人抬手掩袖,目光盯着阎牧,不知在做什么。

李元视线一动,白雀骤然“嗖”一声窜了出去,如离弦之箭啄击在那甲士的脸上。

“哎哟!!”

那甲士痛呼一声,而手里抓着的一根兔子小糖人也跌落到了地上的泥土里。

白雀旋又疾掠飞走。

那甲士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弯腰去捡小糖人。

可是,他的手却被一只靴子给踩着了。

甲士抬头,而在他视线的阳光里,阎牧正冷冷地俯瞰着他。

而这位神木殿的上使同时又微微侧头,扫向飞远的白雀,瞳孔里显出若有所思之色。